???????泗洪向西北
??????????文/许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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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开始向泗洪的西北走去。从小高庄往西北,往北,往东北,都不可回避青阳镇。
小高庄北面是青阳镇的坟地,叫大乱岗(凡带“乱”字的“岗”,都是坟地,这里的“岗’”指的是坟墓,而不是地形)。专门是埋青阳镇市民以及机关人员,不管是病死,老死,还是淹死,烧死,乃至枪决,都只有这一个归宿。小高庄人自觉,知道那不是他们的领地,他们死去的人一个在南大荒边上小江坟,一个就在自己家后的小乱岗。小乱岗很小,一眼望穿;大乱岗很大,只有俯瞰,才能尽收眼底,若是平视,里面峰峦叠嶂似得,还云遮雾绕一般,草木茂盛,胆小的人万万不敢踏进一步。小高庄人很倒霉的,去青阳街赶集,必须要经过小乱岗,再经过大乱岗,虽说只是从身边走过,也难免偷看一眼,缓解心虚,即使白天,也不敢在此闲庭信步,多是逃离的步伐,要么就成群结队,过景阳冈一样。景阳冈有老虎,这里有野狗,小高庄都叫疯狗,它们眼是红的,毛是炸开的,牙总是把牙龈都暴露出来的,以这种形式常常对沟对岸向行人挑衅。野狗靠死人养活,有时有露天的一一埋不起的人家丢下的,特别是死婴,它们可以吃现成的,有时没有,它们就开棺验尸,开不动,急得用头撞,只撞得头上鲜血淋漓。
死人总是没有活人重要,如今城市蔓延,大乱岗已经被平掉,改成大排档广场,灯火彻夜通明,人声鼎沸,这是以往只有工农业大会战时才有的景象。很多功成名就的人士,室内宴会散去,就到萨克赛思展示歌喉,歌喉传到街道,让人觉得里边有凶杀、强奸或病危的嫌疑,曲终人散,并不尽兴,就来这大排档继续烧烤、啤酒。每晚,最先到达的是一部分先富起来的小商贩、包工头或工薪阶层,最后离开的是一部分身上雕龙画凤和头脸异彩纷呈的青年男女,直到东方泛红,清洁工已经来到,开始新的一天工作,他们才像鬼一样遁去,进入颠倒黑白的作息程序。这里热线电话是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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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现在是年,这时,当你惊魂刚过大乱岗,前面又是一个大粪场,官方名叫青阳肥料厂,老百姓习惯称大粪场。年已经建立,随着城市扩张,大粪场不是城市景观,后搬到这里,其臭味顺风可达二里,好在周围都是农村,农民对这种气味并不反感,并深谙其与生活的因果关系。在这里干活的人也高农民一等,他们都是吃商品粮,拿工资的,他们是市民,还得经组织安排到这里,他们不说下湖、干活,他们把下湖叫上班,把干活叫工作。他们把全城公共场所的粪便集中到这里来,晒干,卖给生产队。大粪,当之无愧的“大”,人之所为,肥力高,长出西瓜又甜又沙。生产队来买还要打通关系,毕竟生产队太多,土地太多,所以,大粪很臭,但这里的人很吃香,有的地方也来青阳城机关公共场所偷大粪,还会发生争斗,以致民兵指挥部出面调解。当时的农业还没有滥施化肥,或者说还没有普遍使用化肥。有机肥最受重视,所以,粮食无毒还很有营养,别看老百姓都吃的粗粮,还缺少油水,可比现在人精神好多了,劲头足,也没有奇奇怪怪的病,伤风感冒,打两个喷嚏就好了。
离大粪场不远,是文工团,要说大粪场很臭,但到了这里,就会让人觉得很香,百货公司多半香粉、胭脂、雪花膏、花露水都是这群生旦净末丑用的,生旦用的又占他们同行的一大半。他们每天按剧本排练情节,每天又不按剧本演出自己的故事,在艺术的氛围中,他们的行为,生活也多有艺术的特征。他们多以欢天喜地始,一声叹息终,多以歌舞升平醉,也有不务正业兴,有的因为平易近人落得一生悔恨,也有的自作聪明,暗自娱乐,而兴衰不定。走进院内,美女行走在臭水塘边,花旦穿梭在垃圾草庵之间,进了小楼,暗影连环,听见悠扬琴声,看见满地煤灰粘痰,但是,瑕不掩瑜,过来一个美女,你就会感到文工团的天是明朗的天。灯笼裤子,蝙蝠衫,丹凤娥眉鸭蛋脸,风里旗浪里鱼,很动人,不怕你有千只眼,不怕你有一颗心灰意冷的心。
文工团后面是一个死水塘,里面是真正的绿水,可以当油画颜料,当年一位书画家在这里不是书画,而是逮了不少泥鳅,还声称要做“泥鳅钻豆腐”这道名菜给我们吃,菜名我闻所未闻。他还把十个空啤酒瓶卖了,买了满满两瓶啤酒。如今想起顿悟:人可以落魄,但贵族精神要有,进一步说,就是倒驴不倒架子。
再往北走几步地,路西是泗洪县实验小学,医院,一个教书育人,一个治病救人,这是泗洪当年最为引人注目的地方之一,直到今天,小孩入学,病人就医,依然是首选。实验小学有罗君丽老师,她把讲台视为人生的立足点,一辈子大半时光就在讲台上度过,四个孩子在大学最紧俏的时候全部考上了大学,两个在美国,两个在大陆,同为祖国做贡献。她教的学生在各行各业都是优秀,她的教学方法全国受益,罗老师曾经跟我说,卫国,你要是在我们家也能考到美国去。老师话我向来相信。她说,你们在小高庄放牛割草时,我们家孩子在家学英语做数学题。想到这,我就容易骄傲;医院有王庆荣,有一个农民膀子被机械卸掉了,他人惊慌失措,只医院,却把胳膊当废品扔掉了,王庆荣急忙叫人把胳膊从田里捡回来,后来这胳膊的神经、大小血管、骨头、皮肉等等被王庆荣悉数接上,继续发挥胳膊的作用,他多年夜以继日,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勤学苦练,成了全国闻名的显微外科专家,而他当初只有医士学校学历。其实学历就是学历,本事才是真功夫。
再往前走,西边是防疫站,医院是一家,后来独立出来,专门去搞防疫,搞接种,打预防针,过去一度天花,麻疹,白喉,脑炎,鼠疫,霍乱,伤寒,疥疮,秃癣等经常泛滥,留下麻子,秃子,瘸子等很多后遗症,给病人带来终身痛苦和羞辱,在防疫站多年努力下,如今基本绝迹。挨着防疫站是妇幼保健站,也是功不可没,优生优育,很多男女在联欢之余也运用一些科学知识,也杜绝了很多遗憾。开始发避孕套给他们时,他们给小孩当气球吹,有的把节育环乱扔,被老汉套在烟袋杆子上当装饰品,小孙子要取下来玩,老汉以为是金银首饰,哪里舍得,取下往嘴里一丢,欺骗孙子,说,不要了,咽肚里了。
防疫站和保健站路东面是医院家属宿舍,青砖青瓦小房子,临街开窗,窗多纸糊涂色,路人不知里面秘密,一直好奇。离墙不远是排水沟,沟里时有小鱼游荡,那时还没有下水道,排水沟连同小高庄的东沟,东沟再连溧河,鱼虾可通过这里无障碍进城一游。排水沟岸边栽满柳树,柳树自由生长,掩盖青砖青瓦宿舍,柳丝都似美女长发,飘逸舒展。那时说一个女人是美女,她会骂你,以为你不怀好意,人家也会自觉意识够不够美女的标准,即便是美女,也无需你赞美;现在即便说一个丑八怪是美女,她都会欣然接受,还要谢谢你。会更加确信和自信了。
医院宿舍往北是百货公司的仓库,高大,宽阔,里面的物品让你看了哪一样都需要,都眼馋。再往前去就是一个茶馆,里面老人从早到晚,从冬到夏一直在加水烧水卖水,他曾经是地下交通员,吃苦耐劳,寡言少语,如若不死,估计还在继续烧茶。茶馆过后就是东风饭店,曾是令人垂涎三尺的地方,很多老百姓认为能在里面吃上一顿则可含笑九泉。饭店门对着花园口,东南瞭西北;路西保健站过了是商业局,再前去是粮食局,最后是烟酒公司,面对花园口,西南往东北;继续北行或西行:北行第一个单位是武装部,以前叫兵役局,他们属于部队,但管地方的事情,每年征兵,民兵训练,他们最威风,对面是农林局和一个老汽车站,还有航运公司,对面是工人会堂,前面是老汴河,现在咱们得西行,一条是东风路,后来改为泗州大街,这条街年确定,当时的宽度令人不解,认为太宽,有人夸张的说,望对面都隐隐的。现在看来,确定宽度的那些领导是很有眼光的。虽然绝大多数都不在了,不影响我依然向他们致敬!这条路上北面有药材公司,往前是县政府,县政府开始在地主家小院子里,空旷的很,后来盖了几排平房还觉得不够用,又盖了三层小楼,还是不够,再盖两桩五层,还嫌拥挤,直到盖了几十层,眼看够用了,但又不敢搬进去。政府西边是部队,有军人礼堂,再朝西是新车站,对面被部队团部占了大半条街,仅剩不多的地盘是当时五金修理,理发店,小商店,邮电局,广播站还在邮电局的院子里,以及文化馆。
以上所讲的地方现在一点痕迹也没有了,全部被花园国际广场,第一街、步行街、富园广场、奥体小区等取代,坚如磐石的实验小学和医院还在,也都由平房变为高楼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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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时候是年左右,从此我们可以向城外西北一路走去。有名的是枣陈庄,早晨庄,还是早陈庄?只有看地名的牌子确认(这也未必是原意,带有行政手段),一般人都是自以为是而写。这个庄子当年是重岗人民公社靠县城最近的一个大队,由于隔着老汴河,没有对岸孙何庄、老庄子吃香。早陈庄河对面是电厂,最大实惠就刮南风能落点煤灰在地上,老百姓说能壮地。晚上有灯光余辉射到这里,对于人们走黑路方便许多。除此,村庄很原始,很自然,杂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恣意伸展,把一个庄子包围的风不透雨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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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新世纪汴河大桥修好,早晨庄一下暴露到人们眼前,人口就向这边聚集,那么菜市是必须的,于是沿河修了路,路两边就是菜市。卖肉的总带有三分野性,管制刀具摆满肉案,没人收缴,因为人家干这一行的。什么东西放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把这些刀具摆在课堂上那就出大事了;卖鱼的总是不停地让盆里的鱼摆动,朝摆得整整齐齐的死鱼身上浇水,为其美容,地上到处流水,蚂蚁便慌张离去,苍蝇环绕,它们此时并不急于落地;买菜的总是主动向路人打招呼,一边报菜价,一边宣传价廉物美,这种热情多用心险恶。二里多长的马路市场顿时就会成了流动的影视画面,背景不变,道具不变,情节,语言都随着人们的需要自然发展。来来往往,走走停停,高潮处多为碰撞或言语不和,一是不承诺放弃武力,最后通牒:你再骂一句我要你好看。有的不怕恫吓,我骂一句你怎么我?要么开打,要么找台阶下;高潮之二是一个留着艺术家长发的乞丐,下肢几乎全面开放,当他载歌载舞之际,很多女人就低头不语,环顾左右而言他,这人曾经是文学青年,不看电视,不要老婆,不要家产,不分昼夜专心专业写作,立志要问鼎诺贝尔文学奖,谁知被莫言捷足先登了,或因此而想不开,气疯,改行搞行为艺术。至此,警察也不敢奈何他。
初秋,一般下午三时后,多云,有风,不大,气温是不动不会出汗,市场已成硝烟散去的战场,上午激烈的讨价还价的争斗过去了,都以为胜利、讨巧的买主们凯旋了,回到各自门里,得意于今天的收获。此时,守在阵地的这些商贩,进入休战状态。在大黄伞下喝酒、打牌或整理撒脚货,男人熟睡,大多女人值班,有其他女人掏其他男人腋窝鸟窝,看来只是恶作剧,有点寂寞而已。他们个个不像商场专业商贩,他们把洗刷都用在鱼、肉、西瓜、桃子等身上,自己身上好久与水无缘,好似从矿上或机修车间刚下班就来兼职的。卖剩的猪肉迅速衰老,从不睡午觉的苍蝇挥之不去,在一切可以下饭和下蛆的地方进进退退,还不失咋咋呼呼的样子,呼啦一阵风飞走,又返回。卖卤菜的不停地赶着苍蝇,打退苍蝇一次次进攻,稍慢,白点就落在卤菜上翻动。这时打牌,下棋,进入高潮,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形成各方的啦啦队,有执棋者不堪别人指挥、吵闹、奚落,起身离开,说,你上,你厉害,你来。这时,城管队来了,像老师进了课堂,小贩顿时鸦雀无声,目视他们,又好似接受首长检阅。不知会有什么命令。那些城管与小贩既是冤家对头,有时又亲密无间。
后来这里市场经过整治,又兴建一所衡山路学校,学校后来居上,成为后起之秀,文明气息上升。北面工业园区兴起,这里就越来越像城市了。
早晨庄有一条早晨河,一直通到一个叫五里江的地方。五里江没有流淌的江,有姓江的人家,估计以到泗洪五里路程加上姓得此庄名。五里江在年代建成国营农场,属于省农垦局,当时各地土地富足,地方无力开发,国家就集中机械化和专业人士进行农业及多种经营,还有全省不少城市学生分也配到这里,所以当时一旦成为农场,就被周边农民看做是城市,看做梦想,听这些人南腔北调也是享受。在农场圈地的范围,能被裹挟进去的土著也会感到三生有幸,惊疑这是喜从天降。农村人户口能转入农场就不是一般人了。五里江农场一度辉煌,双洋大曲获得过农牧渔业部金奖,中秋节到春节这段时间,远至内蒙古,近至周边省市的车辆排着几里路的队伍在等待提货,那时他们的农场文化也随之蓬勃开展,还请我去给他们写歌曲,住在内部招待所,整日花天酒地。当时还是八十年代,社会转型还不明显,一位同事胆小且保守经不起这样场面,私下跟我说,会不会收饭账钱、住宿费?我属于敏感人士,已经感受到大吃大喝、白吃白喝的时代已经到来。我第一次大方地对他说,尽管吃,尽管喝,最后都算我的。实际上不仅没有要饭账钱,还给了很多酒,最后还在我的策划下,给我们文化馆几千块钱,搞了一次史无前例又继往开来的“双洋杯”卡拉OK大奖赛,当时还没有伴奏带之类,全部乐队伴奏,报名千余人,筛选三百多人,有几个唱得不错,有点样子,更多的纯粹是“贵在参与”,有的唱一句就下场了,有的把话筒拿反了,有的一张口就跟乐队唱反调,却能有板有眼唱到底,反使一些资深乐手找不到调了,令评委叹为绝响,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了,喜剧效果到十分强烈,每天三场比赛,场场客满,大多数人不是来欣赏音乐,而是来出人洋相,看笑话。
在五里江辉煌的对面,离早晨河五百米却建了一个火葬场,这个名字就很恐怖,虽说火,有火红,火热的成分,葬就没有任何值得人们喜欢的意思了。后来改成殡仪馆依然不能缓解人们的郁闷和恐怖。这个火葬场是烧煤的,效率很低,每天要排队。即便冰天雪地,一旦有要人前来火化,世界车展似得形形色色的车子,依然会赤橙黄绿青蓝紫,春意盎然地排到早晨河大堤,花圈摆成了花园,车队就是长龙了,农村来的手扶拖拉机越野性能好,就开到路旁的稻田里,旱沟里,自卑地等待。他们坐在手扶拖拉机两边车帮上,看着熠熠生辉的车队,看着满眼春色的花圈像看画展,都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来了,开始还泪流满面,现在满面春光了。有的人家违反风俗,从医院或死亡地直接把死人拖到火葬场,虽说有悖常理,让死者不能最后归家,但落个家里清净。在这里烧纸燃香可以尽兴,人山人海也不至于拥挤,唢呐加扩音也无妨四邻,悲伤地曲调切合主题,庆典欢歌也照吹不误,色情表演才真是化悲痛为力量。官员的生前好坏不论,悼词一律都是赞美诗,一个比一个精彩,简直就是赛诗会,他们真该含笑九泉的。一直饱受期待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政策,在这里得到充分体现。那些年老的死者,儿孙满堂,谓之喜丧,孙子以下可以披红挂绿,嬉戏打闹都不在禁止范围,有很多场面经常来看看,你一定感叹,火葬场应该划归文化部门才对,你看多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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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建设如同火山岩浆爆发或泥石流,迅速向郊区蔓延,原本无限生机的土地,岩浆一到,泥石流一到,顿时失去生命力,原来遥远的火葬场,一下和城市面对面了,于是得继续向远离县城的方向撤退。周边的董沟村,小陈台子,张瓦房,徐沟,袁汴,顺河,曾牌坊,陈庙,倪庄,小冯庄,大新,孙墩,胡金庄早、袁集、余庄、朱圩、顺河、梁庙、后陈、英李、中韩、王寿、朱井、大谢、刘洞、林场、果园、华沟等都在火葬场的阴影里。往日烟灰随风散落,这烟灰不是发电厂那烟灰在老百姓眼里还是纯净的呢,化肥厂烟灰刮倒七里沟,七里沟人说给更远处的人家听还挺荣幸似得,火葬场烟灰就不一样了,总觉得那里一半或更多是死人的成分,先前夏天秋天,他们都喜欢在室外树下吃饭,谈闲,睡觉,这下,千年的规矩改于一旦。有人说,火葬场就是不吉利,几个烧人的人都不到五十岁就老早死了,扒房子时,不因不由砸死了人,开发商慧眼看好这块地的无限商机,且是划拨价,鉴于历史的烙印只得忍痛舍弃。长期搁置也不是个事情,那就搞公益改成人工湖,有一人就去游泳,水性本来很好,可是下去是自己下去,上来却不是自己自主上来的。有人就进一步证明原来的预言和定论。人类记住教训是对的,但不能对一片无辜的土地因为它曾经承载过火葬场就说这里如何不吉利。其实一切可怕都是自己吓自己,也是自己造成的,要多反思自己,而不是让土地枉受不白之冤。那么后来五里江“一江春水向东流”也与它有关?那些为讨酒喝的文人们编的嫦娥仙女泉,难道也没有战胜这些阴魂,阻止“双洋”的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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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沟,是我小时常去的地方。这是被树木淹没的村庄,树木横竖斜直,肆无忌惮地伸向它们所需要的空间,走进村头,还不见屋子在哪,那时都是矮小的草房子,破破烂烂,断断续续,绵延一二里。门口有一大沟,或许就是董沟的来历了。这一带叫“沟”村名很多,比如前面说过的徐沟,王沟,还有华沟。董沟具有代表性,一条大沟上接重岗山,下通青阳城里濉河,左右连通很多大沟小溪,每年大雨,这里就汪洋一片,家家户户不约而同都往屋外面刮水,这还算好的,再大一点的雨,就不需要刮水了一一房子都冲走了,能挽留住几根房梁棒就算希望还在。我们这些无知的家伙,看大水浩瀚反以为有了用武之地,虽说刚十来岁,可再深的水也淹不死我们。田野里的水相对平静,波澜不惊,可能受到高粱、玉米、树木等干扰所致,大沟里的水,就一个漩涡接着一个漩涡卷向我们,我们鱼一样穿过,玉米都只露个穗子似招手求救的样子,我们浮在玉米穗子上都有了飞翔的感觉,而从没注意过大人们满面愁云。这时候,上级就安排抽水机来抽水,水泵一端插在董沟里,一端伸在堤外,日夜不停向堤外抽水。抽水的人都是南方分配来的学生,是技术员,当时地方柴油机还很少,特别三十马力以上的更为罕见,别说一般人能把它搞响,就是叫你摸一下还未必敢摸。这些人被视为救星,龙王,他们轮班日夜坚守岗位,他们有信心把这一望无际的大水抽干,他们简直就是龙王。他们吃饭安排在我大姨娘家。大姨娘做面食无人可比,人品也好,家里也仅有两个小孩,也很懂事,丈夫去世多年,在农村算是“清净”人家了。大队干部经过权衡全庄子上只有我大姨娘可委以重任。做集体饭,集体提供柴米油盐,多少能落点好处,还给工分,这也算是照顾这孤儿寡母一家了。大姨娘命苦,原来三个孩子。丈夫早逝,大儿子的媳妇都说好了,和女孩子家也过了帖,择好了日子,决定在当年腊月二十四成亲,谁知,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大早,大儿子去砖井挑两桶水回来,把水桶一丢,说一声,妈妈哎。就断气了。从此,万家团圆的中秋节成为我大姨娘终身的隐痛,每到这一天她都不吃不喝,暗自在一边流泪。大姨娘把余下两个孩子带大成家了,自己却得了肺癌,医生说,已经没有治疗价值了,最多三个月,买点好吃的给她吃吃吧。大姨娘根本不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没等医生开出院证就回家了。大姨娘回家坚持干点家务,七十高龄比青年人还能干,这一干就是十几年,八十四岁那年才去世,把这事说给那医生听,他坚决不相信,更不脸红。
董沟属于重岗人民公社,公社在重岗山下,而在周围村庄看去它就在山上,那里很大范围明显看出其它地方高出许多,不是某一点叫重岗山,而是那一大片都叫重岗山。
重岗山有很多神奇,不仅是传说,还有史实和遗迹。重岗山石头是深红的,沙子是米白色的,当地老百姓不去从科学地质去探究,而是用了一个悲切的爱情故事,说是一对恩爱夫妻受到恶霸挑衅,丈夫为救乡亲大战群恶,最后吐血而死;妻子为护玉珠跳崖而亡,所以百姓就说了,红石是丈夫的鲜血染出来的,白沙是妻子玉珠演化而来的,多少有点纪念除暴安良的意思吧。重岗山西侧还有石门,实际上是一个石洞,若仅此一个小洞似乎太一般,于是又有传说,一个财主要过六十大寿,要长工去买碗碟回来好摆宴席,长工走遍四五个集镇一无所获,被财主毒打,命令再去,若再买不回碗碟将严厉惩罚。长工跋山涉水,走了一天,依然如故,就在重岗山脚下痛哭,这时一个白衣女子出现,说,不要哭了,我借你碗碟就是了。不过一定要还。说话间,一堆精致的碗碟就放到筐里,待长工看得清楚,眼前一扇石门已悄然关闭,女子无影无踪。长工磕头感谢后,急忙挑着碗碟回来。财主寿宴圆满结束,获得一致好评,财主看着这些碗碟实乃巧夺天工,就有据为己有的打算。长工苦苦哀求道,我答应人家一定要还的,人家也是这么交代的。财主哪里听得进长工的话呢,长工执意坚持,财主恼羞成怒,小小长工真是反了不成?吊起来给我打!就在长工奄奄一息之际,石门开了,喷发出一团紫云直朝财主家里来,顿时财主家房屋、草垛、粮仓大火熊熊,转眼化为灰烬,再看紫云间一朵白云托起长工远走高飞了。如今时过境迁,石门还在,如果没有这个传说,石门早已被人忘却了。这里我们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古代流传下来的故事、传说都众口一词说财主不好,难道“仇富”是由来已久的吗?
重岗山涧沟里还有一个神牛池,传说当年瓦岗寨起事,罗成、程咬金带兵到此正是大旱时节,遍地庄稼萎靡不振,似霜打火烧,风吹路面起灰,脚踏过去都如飞车扬尘,罗成心急如火,就在这天夜里,忽然一阵黑风,一条牛影踏入涧沟,遂一道红光消失,第二天涧沟有一个牛蹄印,方圆一丈有余,只见里面清泉涌动,波光粼粼。罗成大喜,叩头感谢神牛救我起义大军。年,淮海战役打响后,一支解放军骑兵路过重岗山,此处已经四五个月没下雨,也为无水饮马犯愁,老百姓得知,连忙把大军带到神牛池,解决了大问题。自然现象的东西,老百姓解释不了就会用古人和神话来解释,因为古人已古,死无对证,因为神话无所不能。
而重岗山不光有神话,也有历史见证的东西。
有一年,我路过重岗山,见山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一窝一窝的人在忙活,自分地以来这样群体活动已经少见,我上去看个新鲜,原来一个个都考古工作者似得在挖墓,有的已经劳有所得匆匆逃走,有的一无所获还不死心在继续探讨,他们窃窃私语,他们热烈讨论,有的是本地人,还有广东口音,有一个光头大眼的家伙指挥那三个默不作声的粗人,一时往这里挖,一时又向那里挖,使我们想起鬼子破坏八路军游击队地道的那个场面。过一会,那个瘦子又拿来钢筋说,用这个试试。原来这里是汉墓群,我朝远处看,土壤新鲜,一排排横竖成行的四方土坑已经渗出一汪汪清水。一般老百姓认为他们是他们闲得骨头疼,心难受,瞎胡闹,我认为这是盗窃文物,我打电话给当时的刑警队长,他们迅速赶到,那些人早已撤退。重岗山地形适宜撤退。从此很大一部分人因为这个先富起来,他们整天在重岗山下的袁集、陈集、英李、大谢、刘洞、王寿、余庄等这些村子转悠,无微不至。看到农民的猪槽是汉代的,尿盆都是唐初的,墙根那不是东汉画像石吗?至于那些坛坛罐罐几乎家家都有。不是他们收藏,他们是在雨水冲刷的山坡、沟壑捡到的,拿回家当个器皿用的。不少文物贩子得益于这些善良无知的农民,拉一手扶拖拉机砖头换一块画像石,农民还感激不已,硬要给文物贩子运费呢。拿一个电饭煲换一个陶罐,老百姓总觉得占人家便宜了。等到他们知道这些东西值钱时,家里多被洗劫一空了。
重岗山地区属于漏风土,存不住水,粮食生产一直是个问题。赵生田老同志做了重岗人民公社书记后,他发现这里最适宜种山芋,结果是山芋大丰收,社员们很快解决温饱问题,山芋吃不完,磨粉漏粉条,粉渣喂猪,或卖给酒厂酿酒,如此一来不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是家家日子都好过了。当年的干部是从内心为老百姓着想的,老百姓家里锅大碗小他们一清二楚,老百姓的冷热饥渴他们身同感受,他们很少搞花样,更多的是解决老百姓的实际问题,他们大多时间在田间、地头、村子里,他们不仅认识辖区的所有大队书记,支委,生产队长,保管员,饲养员,就连大多数社员也都能叫出名字,家庭基本情况,怎么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嘴上讲的,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必须看锅里碗里。石集人民公社书记王道美根据石集低洼水涝的实际,带领全社人民修水利,旱改水,苦战三年成鱼米之乡,更早的魏营人民公社书记朱德功,主持修筑先锋水库,使下游万亩农田旱涝保收,后任书记周亚南率众铺筑魏营到峰山的战备路,向北连接了泗县到泗洪的省际公路,使魏营实现南北东西四通八达,他们是指挥者,也是身体力行者。他们做的事情远不是一时一刻的荣誉,而是老百姓百年的福祉。一个领导不必样样都懂,事事都能教书育人,做好一件事即可。
重岗山附属的一座土山叫大考山,原来荒山秃岭,长一些生命力较强的茅草,巴根草,和一些寥若晨星的灌木,早些年,土匪喜欢在这里欢聚,后来土匪没有了,野兔就来此居住,后来又有部队在附近搞一些攀援、跨越等设施在此偶尔训练一下,部队走了,大考山就不再安宁了。这里被开发为公墓,不毛之地变成墓地,身价陡升,寸土寸金,王府井,新街口也不过如此。活人为了对得起死人,也羞于讨价还价,要多少给多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死者的真心何诚意,灵璧石,大理石,花岗岩做阴宅,这都是死者生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除此还要树碑立传。当地老百姓有一句口语,或者叫歇后语:睡棺材搽粉子一一死要好看。指的是一些活人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死要面子,完全没有必要。含有揶揄嘲讽之意。而当下,睡棺材不仅真的要搽粉子,还要栩栩如生,衣着也比生前讲究几分,有的生前压根就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还有碑文的溢美之词也力透石碑,让死者熠熠生辉。这里现在已经很像一个公园了,松柏花草,四季如春,安静时风都潜伏下来,大气不出;热闹时,树叶子都在歌唱。这里和活人是相对应的无声社会,有老朋友,有亲戚,有邻居,有老乡,有同学,有战友,也同样有领导,有下级,有工农兵学商,三教九流。如果是一些相信有来世的人,恨不得当下就死,埋在这里多么享受啊。当年,我外奶奶自从有了棺材以后,每天都笑容满面,她坚信这个桐油闪亮的“屋子”将是她来世最舒适的家了。这一生她在草庵里,在土屋里窝窝囊囊地度过,烟熏火燎,蚊叮虫咬,风霜雪雨什么都习以为常了,有时看着棺材又难免觉得钱花的过分了,好像将要住进豪华别墅。
在北戴河,我向河南几位女作家介绍我家的一条黑狗,每讲到一个细节,她们就说,啊,这我在英国一个作家的书里看到这样的描写,又说挪威也有一个作家这么写过。我说,我很少读什么名著,除了无聊时翻翻书,她们表示不解,问为什么?我说我更爱读的是自然的书,社会的书。我熟悉一条狗,理解一条狗,读懂一条狗,到了相互心领神会的境界,远比你们看十本写狗的名著收获要大。就说大考山吧,你若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夜里起来在坟墓间转转,白天看看来送葬的人,来烧纸钱的人形形色色的言行,你还会去书中去寻找那些言不由衷的人生感悟,去摘录为人处世的格言警句,来励志?来修身?来为人?
人一旦回归土地爷就成大自然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大自然一草一木,都是文人们洋洋万言也只是言不及义;大自然,一花一羽,你拿出看家本领来描绘也只是文不对题,我们常常理解的大自然实际还是我们内心的俗念,眼前的幻觉。人不到病入膏肓时总觉得死亡离自己很遥远,春风得意的人有谁又去信奉什么如来佛祖?这几年多次陪着死者先去殡仪馆,再来大考山,一次一次又一次,猛然一想,我不就是这将来一次一次中的某一次主角吗?这里切切实实成了我最后的家乡,从死者角度,我的父母,我舅舅舅母,我的外祖母外祖父,还有一些远方的老亲都埋在这里,尤其我的父母,我是他们这个家庭永远的成员之一,我们坚信现在的分别是短暂的,重逢团聚一定是永远的;从地理角度讲,翻过大考山,走了四五里,那就是我的父亲出生地大兴庄。我的祖父祖母就埋在那里,我们有时良心发现也去装模作样烧点纸,做点仪式,他们不知我是谁,我只是做给后人看看,以免自己将来冷清寂寞,无人问津。
当年我的父亲血气方刚,激情燃烧,去青阳求知求学,寻找出路,就是从大兴庄翻过大考山去青阳街的,每天深夜方归,来回几十里毛路如同散步。大考山常有土匪设伏,父亲不以为然,报出大名,骂道,眼瞎了吗?胆小的土匪还会跪下说,是大爷啊,我招子不亮。父亲会骂道,姓许的怎么出你这个败类?滚!其他土匪就会知难而退,或望风而逃,隐身山沟,自叹晦气。父亲并非有万夫不挡之勇,原因是他年轻气盛,还仗着共产党的势。八路军先遣队来到重岗山地区第一个结识的就是我父亲,一番开导使我父亲神魂颠倒,热血沸腾,擅自卖掉家里粮田几十亩给八路军吃喝,气得祖父拿起扁担要和他拼命。司令江华为了表示感谢,就说,这一带有没有什么土匪恶霸欺负你们,说一声我们来解决;另外还有姓许的门户实在很大,青阳许、石、江三大家族不讲,还有县长也是老许家的人呢。所以父亲底气足。若给现在说,是不是叫黑白两道都吃通呢。
父亲没有想到,几十年以后长眠在自己的老家南面的山头,他无数次走过的地方。
大兴庄属于梅花镇赵庄大队,虽说赵庄,都是姓许的占了绝大多数。在段桥、新关、韩圩、小韩庄、桥韩庄、义井庄、庞道口、蔡宅子、小沈庄、新韩、新庄、大罗庄、小罗庄、小王庄、李王庄、周宅、付宅、新陈圩、新高庄、新张庄、段庄、小王庄、小魏庄、小邱庄、高圩、三周、张胖圩、陈圩、徐圩、沈庄、张圩、王迁、小王迁、王渠庄、王圩庄、新王庄、西王庄、新王庄、西王庄、分从庄、赵圩、从庄、小何庄、小赵庄、朱费庄、桑园、八拐庄、赵庄、大新庄、吴集、山庄、小周、大付、张庄、陆桥、小吴庄、张胖圩、小胡庄、新庄、关门杜、陈庄、薛岗、孟圩、郭嘴、郭庄、三角庄、孟迁、利东、小李庄、小赵庄、韩井、大吴庄、小张庄、小李庄、黄泥庄、凤墩张、新袁庄、新张庄、张李庄、利东庄、小高庄、塘怀、小塘怀、小南庄、小孟庄、后老庄、小西庄、前老庄、小前庄、小邓庄、朱集、许庄、新张庄、东冯庄、刘洼、大岗庄、牛庄、大孟庄、许金圩、小刘庄、许庄、小梁庄、西朱庄、川城、东新庄这些村子里,都有故事和人物,赵庄比它们多一些。八路军南下司令部曾经在这里办公,也带走了一批热血青年。赵庄的历史不在于传说,而在于史实。赵庄东边是丘陵,西边是古代湖泊,是考古学家认定为年前黄淮地区大型人类生活聚落遗址。它的四大文化层涵盖大汶口、龙山、商、西周各个时代。发掘的墓葬有男女合葬,显示社会形态已经超越母系氏族社会,陪葬品的不同,有泥陶,有石器,有玉质,有骨头等器皿和装饰品,显示贫富地位的差别;草泥构筑的人字坡顶房屋,可以看出今天泗洪民居那时的基因,类似仰韶文化期间和半坡遗址的发现;大量的石质工具,如斧头、锛、刀、镰,骨质的鱼钩,镞,陶制的纺轮、鼎、壶、碗、钵、背壶;玉石、绿松石,骨质等装饰品以及陶器有了红、褐、灰、黑的彩色可见文明程度已经很高,大量的龟、鳖、蚌、螺和麋鹿、梅花鹿、猪、牛、犬、兔等动物遗骸,其中有的已经人工喂养,这时的梅花赵庄乃至更大范围都是风吹草地见牛羊,绿水青山万物茂盛。
赵庄遗址标志性存在是龟墩,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大土堆,高约六米,若在当年一定六十米还不止。如今上面长满了荆棘灌木,若神差鬼使的卫士,猫狗进入都不容易。里面有多少价值和秘密,不仅考古专家在潜心探寻、研究;文物贩子、盗墓贼也无时不在动脑筋。多次来这里考察的周晓陆教授,当年就在这里当知青,他传奇故事是一本书的容量,这里略去。他当年做梦也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以南京大学、西北大学、西安美院、首都师范大学等大学博导的头衔,以中国艺术考古研究所所长、文博专家、教育家、古文字学家、古天文学家、书画家和诗人等身份,出现在他当年锄地、插秧、看青、收麦子、喝酒、偷瓜、当大队书记和皖人争战地边的地方,进行震惊海内外的考古活动。回望赵庄的历史,也默念自己过去的岁月,这是巧合,还是命运的约定?生活中假如都是假的,假如周晓陆当年不在梅花当知青,后来他会怎么样?难道不是赵庄的先人接纳了他,没把他当外人吗?请他来与其后人沟通,使阴阳两界,历史和今天不再有隔阂。我接待过晓陆先生,此时肥胖已到最佳,很像京剧大师袁世海,近似尚长荣。他穿戴宽松自由,言谈类同,其语言力争接近乡音俚语,竭尽通俗,行动似乎迟缓,但目光中透出的深邃和敏锐,言语中显露的机智和锋利,三言两语即可知此人不是凡夫俗子。说有半仙之体也不为过。
赵庄为了与历史匹配,如今一色徽派建筑,著名作家许辉题写庄名,著名书法家吴雪题写楹联,又多了几分文化气息,后来又有一个本土优秀青年作家当村支部书记,顺山集遗址博物馆也在规划中,传统的赵庄锣鼓,龙狮也都在恢复之中,应该说,赵庄正从历史的断裂处接轨。
赵庄东面有个水库,得益祖先的阴德和智慧,这里许姓出了一文一武两个进士,就葬在水库里面。其中武进士许三老爷,不愿镇压农民起义,假装眼疾,辞官回乡当农民。后有烈士许朗也是赵庄出生,长眠于泗洪烈士陵园。青阳为市时,做过民主政府青阳市长,后战斗中弹尽粮绝,身负重伤,被敌人押赴刑场是用筐子抬去的,就这样他一路高歌,一路高呼口号,敌人无不寒战,吓破魂魄;民众无不动容,震撼心灵。
具有文化自觉意识的当时梅花镇党委书记赵毅,顺应村民心理和赵庄的历史,将水库改名为进士湖,名字一改,内涵增加无数,很多孩子在湖边一走,仿佛看见祖先金榜题名的荣耀,爱国爱民的心切。进士湖东岸,发现了顺山集遗址,这个发现成为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名列第三。此处不再赘述,有空的看官不妨前去目睹,单说这里发现七千年前的水稻种子,仅此,就可以大做文章。
现在,该说说九朵梅花山了。在梅花镇西望,似乎有几个起伏的高岭或曰山头吧,具体几个也没人认真数过,先人说,是九个山头,才叫九座梅花山的。梅花山又有了传说,一个有情有义的农民石义舍己为人,感动了梅花仙子,得到梅花仙子的赠树,从此,不仅全村百姓生活有了改善,而且荒山秃岭开遍了梅花,此事传到南京,朱元璋听说比他花园里还要好上十倍,这不是犯上又是什么?!于是就带着刘伯温,又是刘伯温,他们来到梅花山,要挖走所有梅花,以壮观其御花园。老百姓纷纷跪下,苦苦哀求,那是我们身家性命啊!已经成为石义妻子的梅花仙子前来劝阻,说了一番皇恩浩荡,天下归心的道理。刘伯温看出名堂,阴笑着,说,好啦,好啦,都起来。我只要石义家门前那一棵就行了。谁知那一棵是梅花仙子的化身,众人不知。爪牙们闻风而动,动手就挖,梅花仙子向石义说明真相,万般无奈,只得回天宫了,于是含泪,撕下一块衣襟作为留念,化作一阵风走了。从此梅花山没有了一棵梅花。那片衣襟落在山顶化为一片平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旱涝保收,至今如此。梅花山后来栽过梅花,也曾开过,映衬进士湖的湖光,就有了湖光山色,这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举动,但失去了“梅花仙子”,梅花山就成没花山了。后来有文化情怀的人们在山上栽了树,栽了梅花,树已蓊郁,花已渐开,被一些没有文化情怀的官僚一砍了之,种上了庄稼。
在大兴庄路东不远是朱集村,著名作家许辉就是这个村子的,儿时暑假以及其他余暇都会来这里割草,放牛,玩水,逮鱼摸虾,或许还捏过蜻蜓,爬过树,粘过知了,也或许栽过辣椒,种过黄瓜,现在他居住在都市,农村还是最爱,土地还是他最念,公务之余总是逃离喧嚣,奔向田野乡村。为了记忆中的乡愁乡韵,夫妻以愚公移山精神背土上楼,用农业学大寨的方法,在自家楼顶铺出的一片纯私有的袖珍土地,在上面种满了熟知的花草,瓜豆,果蔬,五谷杂粮百余种。收获不是主要,主要是为了重逢和留念。他们夫妻用汗水心血真诚地呵护这些生命的伙伴,他们与这些植物朝夕相处视若骨肉,外出三天则感受到它们嗷嗷待哺的呻吟,亲友任何方式挽留都无效,必急急赶回浇水打理才可安心寝食。他们面对头顶这片土地,这是对田野的仰望,对家乡的仰望,说顶礼膜拜也毫不夸张,由此,夫唱妇随的文字,清新、自然、纯粹已经超越文学的价值,成为一剂身心保健的良药。灌园叟晚年逢仙女,园艺夫妻中年得仙气。天人相通,谁能怀疑?
梅花镇内地下文物储量,若朝大的比,类似西安,这里也处处有文物,仅古井就有几百处。近年,梅花通了火车,高速早已开通,还有一个出口,物流、旅游、房地产商机无限,而开发商就担心一开工就挖到古墓,遗址,坛坛罐罐,这样就得停工,请博物馆人来,等他们开发过,你再开发。这时,那些原以为有钱可以走遍天下的老板,只把几个管他的部门当做大爷,没想到什么博物馆也能要他停工。这恰恰是时代的进步。
梅花有石英砂,属于矿产,开这种矿十分简单,农民们放下锄头转眼就是矿工,拨开土层,石英砂就袒露出来,金银闪闪,抬的抬,拉的拉,和农活大同小异。沙子上车就是钱,特别是赶上大建设时代,昨天看还是一个土丘,几天一过就成水塘,小八匹抽水机日夜抽水,水落沙出,继续开发,直挖得平地从上面往下看似万丈深渊,从下往上看正是悬崖峭壁,直上云天,地层一寸一寸变低,钞票和房子都在一寸一寸增高,有的人致富过于认真和急切,忘记了“灭顶之灾”这个在书本上出现的词语,冷不防顶部坍塌,灭顶之灾成为现实。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一两个人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掩埋尸体,擦干眼泪,活人还得过日子,下次注意一点而已。如今,土地紧张,挖沙的地方没有了,能挖的地方也挖光了,留下一个个天坑地漏,蔚为壮观,外来人以为是自然现象,惊奇为什么不开发旅游?
梅花在赵毅主政时搞了不少文化景观,比如知青展览馆,乡情展览馆,图书馆,书画室,小剧团,还搞了影响带两省十县市的扳手节,盛况空前,连德国大力士也闻讯赶了来了。他把镇上最好的房子搞文化中心,而政府所有工作人员一直住在几十年前的小平房里。著名诗人时红军感叹,一个小镇把这么好的房子用来搞文化中心,这若在其他地方,不是领导办公室,就是酒楼茶肆。真正的文化是长效的,其能量也像核裂变,众望所归,如梅花;而伪文化只是越打扮越丑,越装斯文越恶心,最终是稍纵即逝,但可遗臭很久。比如那些形形色色复制的假古董。
梅花有很多庄子都有传说,传说都难免俗套,但是多可以满足老百姓淳朴心愿,因为结局多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此处不再重复。庄子的名字也很有意思,比如,王迁、花牛孟、前老、大罗、义井、穿城、万全、庞道口,还有塘怀,和我父亲的庄子紧挨着。塘怀是泗洪姓周的祖宗大墓所在地,距今约五百年,石碑上刻得清清楚楚,周家有老板在碑文上鎏了金,与《爱莲说》周敦颐联系上后,更是熠熠生辉。地方贤达周崇贵爱数家珍,你听着都会为周氏家族自豪。他还主编了家谱,调动参与编辑整理的家族人员数量,相当于一个像样的出版社阵容。他自己还根据几十年参与主持乡间红白喜事的心得体会,经验教训,写了一本《民间实用礼俗》,内容丰富实用,正待出版,真是高人自民间。最有意思是一个村子叫粪堆张,估计这个村名全国也没有相同的。这个村名来历是这样,传说(又是传说)这里有个财主,家里喂了十二条牛,每天牛粪多的出奇,粪堆如山,人家一千条牛也没他家牛粪多,所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是有道理的,他家的粮食多的脚踩步纳,猪狗都厌倦了雪白的馒头,可地主很吝啬,宁可把粮食烂掉,馒头馊了扯黏条,也不拿去救济灾民,也不给长工吃饱,还让他们不停地打扫牛粪,扫完了还得立即下地干活,再看这四个长工,瘦的活似秫秸扎成。这一日,来了一个老乞丐,在财主门前讨要,财主说,来早了,等到猪狗吃剩了,你再来看看。老乞丐一声不吭走了,来到四个长工那里,说,你们若想跳出苦海,要按照我这样去做。于是四个长工每夜烧四壶水,对着牛屋四个墙角浇开水,七天以后,水牛相继死去,粪堆山化为几筐碎土,财主不久就大病缠身,一命呜呼。四个长工得以逃脱,去过上自由的日子。据说,财主家的粪堆下面有粪龙,是粪龙帮了财主,可财主不知感恩,还得罪了假扮老乞丐的何方神圣。叫长工用开水浇死粪龙。也就毁了财主一家。由于财主姓张,又以粪堆出名,所以村子叫粪堆张了。其实财主也有好的,修桥铺路啊,救死扶伤啊,乐善好施啊,我也听说过,但似乎凤毛麟角,为富不仁似乎又过于笼统。总之,富人,特别是一些“先富起来”的富人,总是饱受诟病。
梅花镇西边就是安徽刘圩子和黑塔两个乡,两边多来往,官方来往,民间更多,有闺女出门到这边落户的,也有两乡镇举办篮球赛的,参观、交流、赶集、红白喜事经常见面,总之远亲不如近邻,别说省与省,就是国与国边界也是来往方便的。近年有不少来梅花买房子,也没有什么地域,户口等限制,再说,年以前,我们都是属于泗县管辖的,一条濉河连着你我,你没听我们口音都相差无几呢。
在这些村庄路上时有人倒掉熬过的药渣,树根树皮,果实果壳之类,内行人看出是黄芪,丹参,当归,肉桂,何首乌,茯苓,车前子,问为什么大老远倒在路心?据说这些药渣就是给路人踩踏,以便把病魔带走,这不知是信郎中,还是信法术,总之,在乡村,科学不行就用迷信,迷信不行再用科学,或者两下兼用,进退自如。
梅花往北三里是一个民族村,几十个民族在那里团结和睦相处,也是令人兴趣。再往北就是归仁镇地界,我觉得归仁其妙在于文化底蕴深厚,虽说梅花历史发现悠久,可梅花归属一直很委屈,清末民初一部分属于泗州,一部分属于宿迁,抗战时期属于泗南县,到了泗洪县建立,年还属于重岗人民公社,直到年才成立梅花人民公社,在一个叫吴集的村子“建都”。人民公社在年全国基本建立,梅花是最后一个或最后一批。归仁则不同,归仁在明万历四年已经有了官批的建制集镇,而“归仁”更早来源孔夫子在归仁讲学期间,看到这里人们勤奋好学,知书识礼,诗书耕凿人人身体力行,于是感叹“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封建时代的官员都是有文化的,都很注意历史传承,起个集镇的名字都要考虑来龙去脉,而不信口开河赶时髦,给后人留下笑柄或骂名。归仁是两省三县交界处,东面显得豁然开朗,两条公路一条铁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觉得世界就在眼前,往里一走十几里,到了归仁西北顶端,潘山,新店圩子,小柏庄那里,有一条龙河,堤高、坡陡、河宽、树密,对面也不见人烟,这里就不知有汉何论魏晋了,茂密的杨树,一片叶子落地都哗哗啦啦好大动静。大树林下面灌木疯长,依着河堤的高岭下有一座庙,有点深山藏古寺的味道。这个古寺叫复龙寺,面临龙河,建在二帝庙旧址,就取名复龙寺。它的来历开始是清初,当地陈家孩儿在潘家花园遗址玩耍致顽疾消除,作为大户人家的陈氏家族就在这里修建了陈家祠堂感恩祖宗,到了乾隆年间其后代在祠堂建了二帝庙,设有牛王、地藏、观音等大殿,有砖瓦结构的庙宇几千平米,并分得粮田百亩,为庙宇管理、开销所用,一时烟火旺盛,后因时局变化而变化,兴衰沉浮非佛祖所能。当地老百姓为了增强复龙寺的资格,也给自己多点光彩,告诉来人说唐以前这庙就有了。我们倒也希望这样。前几年我曾带着韩国宗教界领导来此看过,拍了照片,说了好话,后来就不见踪影了。我很钦佩那里的和尚,就一个人,是他们上级从鱼米之乡苏中地区派来的,他看上去很热心这份工作,这里雨天泥泞挡道,交通不便,晚上黑灯瞎火,寂寞难耐,其动力应该是佛教的熏陶。我在北京看到那些和尚,开着奥迪宝马,傲慢且得意地进入居士林也慷慨陈词讲佛经,还抨击时政,临走时信徒弯腰合十,葵花向阳,而“阳”高高在上,昂首离去,不理不睬。这在官场与那些腐败分子在大谈反腐倡廉有什么两样?我想再好的信仰是给那些虔诚的人拥有的,在礼崩乐坏的时代,打着崇高的旗号干卑鄙的事情已经正常,佛祖若有知,也会感叹这支队伍不好带了。佛祖若反思,会说,我也不就是俗人把我虚幻出来的吗?我若真是自我完善,独立存在且法力无边,看谁敢三心二意,阳奉阴违对我,对教规?又何敢对芸芸众生胡作非为?
潘山每年有庙会,来自两省三县或更大范围的信众和看热闹者人山人海,有了短暂的喧嚣和人气,但佛门要的是清净,好在庙会那也只是一天的工夫,不过人这庙会倒也名副其实,很多地方庙早已无踪无影,所谓庙会就是卖卖东西,吃吃喝喝,文化娱乐基本没有。人家这里有庙有会,主题还在做法会,做仪式,唱阿弥陀佛,香火缭绕,磬铃悠扬,信众为自己,为佛祖感到自豪,佛外人士看了也开眼界,长知识,说不定经过熏陶,很快就皈依了。
归仁村庄很多,不妨看下面:潘山村、新店圩、后潘山、潘山、新李、小李庄、西小柏、小柏庄、山河村、陈山庄、油坊庄、祁圩、苏庄、西蔡庄、东蔡庄、渠南、小袁庄、小猪场、蔡南、袁庄、刘庄、小朱庄、苏庄、苗庄、上陈庄、小陈庄、上渡口、新庄、桥涵、黄庄、小圩、小乱庄、张五庄、小陈庄、顺河庄、蔡庄、曹庄、朱庄、何庄、李庄、张庄、朱圩、小新庄、沙庄、倪庄、庙庄、蔡庄、桥庄、江庄、赵庄、韩庄、陈庄、罗庄、宋庄、裴庄、曹庄、关庄、萧庄、朱圩、徐庄、胡庄、蔡六、小张庄、张宅子、董圩子、蔡庄、大口子、庙庄、沈庄、伍庄、高庄、张庄、杨庄、邱圩、小陆庄、陈庄、郭圩、赵圩、郭老庄、陈庄、徐庄、张庄、李圩、蔡庄、圩庄、台庄、小会庄、泗迁、陈台、四堡、双庄、皇堤、周圩、安仁庄、黄圩、乔庄、邱圩、陆庄、张刘、王庄、郭老庄、金庄、郭祠堂、龙王、臧圩、姜冯、西李、东李、小刘庄、郭乔、陈李圩、从庄、新建、侍庄、马庄、朱庄、刘大庄、吴宅子、姜圩、后程宅子、前程宅、刘庄、三胡庄、苏庄、陈圩、凌汪、王圩、伍家庄、朱庄、东邱、杨庄、张庄、前赵、归仁、小陆庄、窑庄、冯庄、右庄、祖圩、水牛陈、马塘、七里庄、苗庄、河东、余庄、郑庄、小高庄、大张庄、新庄、和庄、单圩、叶圩、王圩、岗庄、唐庄、下单、杨圩、老行庄、三里庄、腰庄、刘庄、郑庄、张圩、井一庄、二新庄、廖岗、周圩、郭北、新生、郭庙、小新庄、老后赵、乱赵、邱洼、后邱、管圩、新建队。这里面村名如:、曹浅葛针李、陈光月、陈朗、墩伦、陈怀一、索古等很值得研究研究。
归仁直西北不远有苏洼、江桥、上陈、西菜、庙庄,这里有铁打铜包乌鸦岭和回龙闸的故事,真实性很大。据说当年这里要开凿水道,地方监工就谎报预算,把一条高不过一人,长不到二里的土岭谓之乌鸦岭,意即乌鸦都飞不过去,可见工程之大,难度之大,耗费之多,于是监工获利巨大,暗自惊喜,问题是皇帝要来看看这浩大工程,监工闻之六神无主,好在他一个手下文人平时得了他不少小便宜,正是用人之际,于是文人告诉他,皇帝出行对地名很敏感,若有忌讳,则会改弦易辙,不如在乌鸦岭前十里修建“回龙闸”一座,皇帝乃真龙天子,见此必“龙回”。虽说乾隆皇帝看见回龙闸,也有踌躇,但乾隆不是一般皇帝,思想解放,顾忌不多,且深入实际,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岂是一个回龙闸能挡得住?乾隆不是饭桶,一看就知这哪是铁打铜包,不就是多一点黑沙和鹅卵石吗?什么乌鸦岭?母鸡都能飞过去!那还用说,立斩!归仁领导应该把这里建成反腐倡廉的基地才对。如果乾隆换了阿斗,结果会怎么样?大清王朝还能撑两百六十多年吗?
潼河是归仁境内有一条重要河流,河北岸有一口井叫三眼井,虽说又被披上神民的色彩,为仙人指点开挖,实际上是老百姓修造,至于修造过程加入很多神话色彩,也不过是使之文化了吧,不至于就井论井,那不太单调了吗?三眼井据说有三个泉眼,直通东海,出水时全村磨盘,石磙子都往井底撂,还是控制不住水流,淹没粮田很多,最后还是那指点挖井的神仙化解危难。据说那水甘甜可口,养精蓄锐,男的喝了强壮,女的喝了漂亮,皇上还专门派人运去京城,喝了神清气爽,还题字“三眼宝井”。据说日鬼子来后,井水干涸几年,日本鬼子投降后,清泉复出,至今村民仍在饮用。这个为什么不开发呢?
这里有陈怀和上陈庄,故姓陈的较多,这倒不是特色或新闻,只是一个叫陈焕章的同志出了很多新闻,在归仁街谈巷语。有一段时间老陈去南京找省委书记陈焕友认同胞,我也曾看他拿出自己照片和陈焕友比对,还说大革命时期母亲参加革命,受到国民党迫害,带着大儿子逃到南方,很多迹象说明老陈并非攀龙附凤或无中生有,据说开始去找被门卫驱离,后来陈焕友还安排吃了饭,只是认亲的事情没有下文。我想就真的是同胞,也得反过来认才有可能。邓小平可以说他是人民的儿子,人民不可以说,邓小平,你是我儿子。这不仅大逆不道,也起码是不识好歹了。
江桥是八路军苏皖纵队、新四军南下支队先后到达的地方,在这里设立过临时司令部,年6月13日,同志们正在听刘少奇作报告,忽然接报:泗县、睢宁、宿迁的日寇合围过来,我军迅速组织反击,以步枪、手榴弹击退敌人迫击炮、重机枪的疯狂进攻,经过一整夜激战,毙敌多名,我军及时撤出战斗,这次战斗中连指导员李剑锋负伤,到洪泽湖养伤,湖上缺医少药,李剑锋躺在船头,只能任伤口自由发展,而正是暑热天气到来,伤口溃烂,蛆虫满身在爬,一旁人就不断舀起湖水冲洗,片刻,湖面又漂起一层白蛆,再片刻,鱼儿过来惩治这些趁火打劫的肮脏东西。就这样每天用水冲,他以意志,以体力抗过了感染,抗过了高烧,化脓,剧痛,伤口居然愈合了,这还不算就此了结,后来赤脚在冰天雪地行军,鞋子烂了,脚后跟骨头都磨露出来了。李老后来做了军政委,九十多岁还斗志昂扬,神采不逊青年,乃至胜过很多所谓当代青年。其实,生命就是这样,活下来的老红军,老八路谁不是百儿八十依然神采奕奕?他们枪林弹雨不算,要么饿就饿的要死,要么渴的要命,冷,在冰水里行军,热,在沙漠里追击,在朝鲜战场有时手术,把手术刀在棉衣上蹭蹭,在露天地就动手了,也不会感染,现在人在层流级手术室,严格消毒还难说呢。生命是脆弱的,又是顽强惊人的。医院康复专家史中亚父亲在上午战斗撤退中,背后中弹,从肺部穿过,他从大河游过去,追上大部队,直医院做简单包扎,既无消炎药,也无抗生素,更不要说输氧,输血了,可人家活到九十多岁还每天看报纸,关心国家大事,分析俄罗斯和乌克兰的问题如何解决呢。
归仁街上早年是石板路,店铺挨连,商贩云集,三教九流,三百六十行一个也不能少,也曾热闹非凡。里面的老街狭窄,但可以看出古意。镇北有“克复桥”一座,不用说,桥名还是与孔老夫子有关。这桥几经移动,已经没有原形,令人惊奇的是,每次带头移桥的人,不是当场死亡,就是事后病入膏肓或祸从天降,这不是传说,有目击证证人,有参与者,他们都健在。难道对一个文人乃至于对一个与文人有关的建筑不恭不敬也会受到报应?
归仁北面有一个庄子叫大口子,用当地方言讲出“归仁北边大口子”就有邪念之人觉得很下流,再往北就是沙庄、胡庄那就和宿迁三棵树连在一起了。哪里人你若赞美他,羡慕他有本事,他们总回答:俺兄呢,俺容易吗?归仁东边几里有一个庄名似人名,叫:陈光月。姜冯村可以理解,凌汪是什么意思呢,廖庄可以理解,墩伦什么来由呢,若说敦伦还有解释,或者说是不是伦敦写反了?归仁的村名还有数字的很多,比如镇南面就有七里,二新庄,黄八圩。
说到底,归仁的魅力还在于当代文艺人辈出,各个文艺门类人物在泗洪都是数一数二。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秦成贞就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和程十发,蔡若虹、李可染、刘海粟都是好友,不差上下,参加过五四运动,抗战爆发后,还乡执教,唤起民众,参加抗日地下工作,不久病逝,其女秦雅芬早年入徐州女子师范,后进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由中共中央农委书记兼江苏省委书记彭湃引荐,进中央党训班学习,在刘少奇,李维汉的教导下快速成长,后中共中央又派她去苏联学习;再早还有江飞腾,归仁有名的江善人,修桥补路,乐善好施,还捐出几顷粮田兴办归仁义学。而今天,薪火相传,在归仁活跃着一大批文艺骨干在泗洪以及外地,有作家,有诗人,有书法家,有歌唱家,有摄影家,有画家,有主持人,有戏剧家,县剧团鼓佬和唢呐、花旦都是来自归仁,还有类似赵本山那样的钟辉,盲艺人老张,值得尊敬的老张,七十多岁,自学高胡,人家不识哆来咪,也不去探讨什么调式调性,反正你唱什么人家能拉什么,人家高胡还能说话,和他一唱一和,台下欢呼不断。你看不出一个残疾孤寡老人有哪点悲愁忧伤。人活到这种境界,绝不是天天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