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出书,游子有份。要求提供30首省级专业刊物或省报副刊作品。我不爱投稿,又不习惯保存样刊样报,今晚通过网络找到一些,算交作业。记得《大众阅读报》《诗选刊》《诗潮》《飞天》等省级报刊发过不少,可一时无法通过网络找到或无法确定具体发表时间,忍痛割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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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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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雨
涤尽烟雨中四百八十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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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揭动这里一片瓦
会揭出十条神蛇
荒唐的传说
给了这里一片无雨的天空
于是,一座寺院
被岁月洗出些斑驳
至今仍平稳地立在半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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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古寺是哑的
晚祷的钟声是哑的
那个龙钟的老和尚似乎也是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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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诗人吟咏的善男信女
也被雨荡掉了
人们不再相信神蛇
人们看见那个脱俗的老和尚
也落过几回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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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古寺还是存着吧
给一千年后的诗人
存那么点古迹和回忆
存那么点灵感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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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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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怀甫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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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雨透着冰凉不是好雨
初冬的雨不知时节
初冬的雨是忧国泪
是凭轩涕泗打满行人衣裳
不敢爱死
不敢寂寞壮心
躲在亭内
让怀念雨一样下起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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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沾湿白日也沾湿
风雨不动湖水潮动
广厦已有了千间万幢
诗魂
今天你还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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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分不清哪是天空哪是湖面
湖中无老病亦无孤舟
戎马关山也有暖裘盖裹无人寒了
诗魂
你的泪为什么仍洒满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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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楚共拥着湖水
乾坤日夜稳扎如山
诗魂
快莫行吟寂寞的湖畔
请你纵酒
请你放歌
请你青春作伴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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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鸟扇动白色凭吊你
无声呼唤你
湖水如天如席翻卷浑黄的诗行
雨不停地叩问湖面
那个长脸白头的老人
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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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星星》诗刊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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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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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情的半边生命
以不曾败北的姿势涨起来漂过来
我以沉重的步子沉重的忧伤走近你
我以沉重的目光沉重的孤独仰望你
我想你注视冷峻的山峦已忽视我酿泪的双眼
你残缺的一轮,你残酷的一轮
是如何迫使我痴迷
是如何在痴迷的我身上
悄悄完成你清冷的泼洒与泛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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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霜如雾的朦胧
纷扬于我的漫山遍野
人的笑声给我过沉的打击
我忍耐不了眼睛与笑脸
荒山月,我要唤你一声流浪儿
却不想我的情神变得如此庄重
你从哪儿而来
要向何方而去
我这是第一次认真仰望你仰望你
从你中照见我盈盈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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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月,我第一次注视真实的生命
你没有孤寂与恐惧的清高
你淡淡的淡淡的
就这样世界成为你清冷的俘虏
荒山月,人海里我没有学会憎恨
当我终于也默默离去
记着你残缺的一轮,残酷的一轮
纵然多少条世纪的大河轰然而逝
就这样,就这样我的心不会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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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星星》诗刊年第4期)
《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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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是何时来的
你为何来此落漠荒野
你飘忽的精灵
你悲壮伟大地流浪不留任何痕迹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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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荒野之林会助你雄歌
于是你轰轰烈烈错误
八方群山长成高高的圆墙将你关住
从此你听不见山外洪波巨浪喧嚣
你以轻盈的步子蹩进每户山野人家
你的叹息和哽咽又在户外响起
告诉我,荒野的风,你这荒野的魔
你走过又消失要引起我莫名怅然因为什么
你把沉重的歌声带往每一个地方
你唱你那万古不变的主题
那回我看见你凶猛地卷起冰冷的雪粒
疯狂地咆哮,疯狂地拍打,疯狂地荡涤
你仿佛要把围你的高山掀到天外
你仿佛要把土地吹成碎末
但是你累了
终于你很累很累了
大地以素色地毯承你倦了的灵魂
于是你以荒山为枕
以轻重不匀的酣声喧泄你恐怖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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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喧闹了
似乎永远也不再喧闹了
但我夜夜感觉你狂暴的吼声与雄舞
夜夜深深悚震
我不敢告诉你
山外远方有无垠林木与大海为你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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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星星》诗刊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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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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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蓝天垂下,歌手
让我们音质如泉
让我们水晶般的泪为祖国流下
从花丛走进花丛
从阳光抵达阳光
造就头颅,收获种子
我们热爱的身躯次第盛开
光明的寓所啊
旗帜在冬天的早晨升起
这是谁的死亡,谁的微笑
谁拾取神的足痕与不死的言辞
旗帜啊,鲜红我的双眼
海岸在海的中央深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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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诗歌月刊》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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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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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生,只剩下诗歌
苦难的旗,只身孤旅
花朵已碎,永期痴情的眸子
照亮夜中的长路与坟碑
能够存在的是山,海
是裂碎的饭锅与啼饥号寒的孩子
远离华灯的地方
小草正长,野花正开
独弦断开,峰回路转
一夜歌声抵达唐朝
广月之下尽是女子
她们寻找草中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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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诗歌月刊》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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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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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攀登雪崩的山坡
众星般陌生的脸孔浮现,沉落
我深爱的女子醉饮月色
一一香消玉殒
只有我记住她们青春的面容
把末日的光辉坚持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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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脆弱的五指代表五种言辞
指示五个方向
我手持染病的诗歌
朴素言辞漂洋过海,越行沼泽
最后的土地啊多么宽广
极地的光芒啊汪洋恣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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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往深厚无涯的乐土
我九死一生,永无居所
在潮湿的石上盘坐
终生聆听喑哑的洪钟
直到极光深埋断足与失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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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诗歌月刊》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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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的疤痕不过是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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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掉明枪,把暗箭取下
九死一生也要将他们原谅
云锁云开,雾聚雾散
不共戴天的人被长天笼罩
和你的仇人促膝而谈
就像和你的亲人与朋友一样
可你说你从来没有仇人
你一身的疤痕不过是胎记
你又说你未曾具体拥有
万物消失于你转身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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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12月11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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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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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恕那个新瓶装旧酒的人
宽恕或者忘记
那些半山腰收住的脚步
倘若往昔反复重现
青春断然不愿走远和消失
还一次次转身折返
敲响它自己故乡的门扉
光线也必然在它
自己的垂暮中深深弯腰
宽恕中的大地
安宁一层叠着一层
风烛残年的旧瓶
早已在无意中盛满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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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12月11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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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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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给我的教育
只是一个案例
他的堂兄我的堂伯
将五岁女儿
绑上梯子淹死在水塘里
理由是小女孩偷吃了
别人家地里的一小把豆角
父亲的神态语气
流露出他对堂兄的敬佩
我听得毛骨悚然
可在挨饿的少年时期
我不仅偷吃豆角
还偷吃黄瓜、花生、红薯
一次也没让父亲知道
长大后我认为堂伯应该坐牢
我应该去举报
这么想时他自己老死了
堂姐若在人世
是比我大姐还大的老人了
而今每当我想动手
教训一下顽皮的小小女儿
我就看到五岁的堂姐
从水塘里湿漉漉伸出头来
用无助的眼神将我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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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12月11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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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开得满树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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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豪雨之后
山河清明天纯气净
土地长出
八百年前的草木和庄稼
很想把拧巴的灵魂
放入一潭清水
濯过后眉顺目善
很想微风删除
所有吃人与被吃的记忆
吐出的人和爬起的人
毎一个都新鲜如前
那深埋苦难和无望的
必然开得满树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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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12月11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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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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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将回归故里
尝试生儿育女
做低眉顺目的妻子
或者带着
不治的隐疾和疼痛
独自终老他方
从战场活下来的人
也要告老还乡
或带着闪耀的伤疤
做别样的人子
她和他未曾在故乡相爱
不会从同一匹
睡狮的春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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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5月29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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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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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跑上三里地
到盲人的屋前
听从他大声的吩咐
再爬二里坡
采回凝固的松香
那时我还小
不会用树的乳汁比喻松香
松香烫到二胡嘴上
乐音山泉般哗哗流淌
邻家吃奶的孩子
睁大眼睛停止吸吮
我也整个儿傻掉
盲琴师死去已经多年
琴声刻录在山石上
我每次回老家都会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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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5月29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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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剩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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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出版新书
作者近照
我都选用剪剩的
剪掉那半
是个好女子
她太好了
和她站在一起
才能出离
不洁和芜杂
才能放下
负荷与迟疑
才能呈现
羞涩及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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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5月29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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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些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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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我坐进肯德基
那儿还有两拨人
一拨在谈走地鸡饲料鸡
盐焗鸡口水鸡
另一拨在谈兔斯基
还有卡巴斯基
两拨人都春意盎然
我独个儿坐着
和自己谈了谈高尔基
奥斯特洛夫斯基
年轻人的声音有些大
空气有些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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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5月29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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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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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药方
我只相信妈妈的偏方
她医好了
我的胃病,偏头疼
止住我断指的血
她只用柚子的空壳
和枫树的果实
又治好我的心气病
以及荨麻疹
凭两三片苦楝树皮
治愈我的疥疮
她以更神奇的偏方
治我幼年孤独
少年烦恼和青年忧伤
妈妈离去多年
她用偏方治好的病
大多不再复发
偶尔莫名地又犯了
想一想妈妈
便会很快地病除
这就是说
对妈妈的怀念
也是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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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青海湖》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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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力车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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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吵着要坐
我们就坐了
快行一百来米
车速慢下来
她回头不好意思笑笑
叹声老啦
翻过年就六十了
又踩七八十米
她开始屁股离座
直起身可劲踩
又回头不好意思笑笑
叹声命苦呢
她们都在家里耍娃了
她继续蹬
频频用手背抹汗
一个颠簸
差点蹭到一辆黑轿车
她定了定神
再回头不好意思笑笑
叹声放心没得事
蹬这个蹬了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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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青海湖》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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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世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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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封的坛,置于墙角多年
坛身斑剥。隐现
两个楷书繁体字:种子
坛里装的什么种子
父亲不知道,兄长不知道
我同样不知道
父亲没打开,兄长没打开
初冬,我把坛子打开
若干只单薄的飞蛾飞出坛口
犹如怀着旧朝的心事
准确地飞越窗户飞进天空
其中成双的两只
以蝴蝶的仪态演示爱情
没有一只稍作停留
它们像种子在时光中发芽
又像只是从现世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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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12月3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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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朵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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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正正,百年紫檀木梳妆箱
打开盖子,盖里铜镜
跳出一个人。再打开盖子
铜镜中又跳出一个人
她们五个,青春,貌美,身段窈窕
让人联想格格,仙女
联想玫瑰,白玉兰,金合欢花
她们从铜镜里出来
进入我的眼睛,眨眼就不见了
五代相传的梳妆箱
她们五个,没有一个让铜镜
摄取渐老后的容颜
是我的母亲,外祖母,外太祖母
外太祖母的母亲,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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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12月3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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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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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门前是口水塘
塘埂紧挨着一小块菜地
菜地种萝卜白菜
边上有一排六棵苦楝树
像六个撑伞的人
大人们常剥下苦楝树皮
熬水洗治皮肤病
又把残渣倒到苦楝树下
风狂雨急时
苦楝树极易折断胳膊手指
菜地一片狼藉
我少年时期不肯理人
爱陪苦楝树
它们开细细的白里泛紫的花
结圆圆的小果
我尝过三次,大苦,微麻
泛黄后有的落下
我捡起它们当成子弹
击落不肯落下的
有时也弹打游到水面的鱼
我吃的萝卜白菜
是苦的。吃的鱼也是苦的
可一次没想过
苦楝树全身的苦,也没想过
苦楝树喊不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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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年12月3日《南方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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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橄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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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明半暗中,三个人
谈到存在不存在
谈到生死,物质暗物质
谈到宇宙边界外
有没有意想不到的景观
出门后楼道暗淡
一只蟑螂怪异地爬动
下意识一脚踩下
后悔油然而生。抬脚时
发现踩着的只是
一枚来路不明的青橄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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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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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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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朋友圈
贴出几张照片
点赞的人
半天挤满两百
副部级老薛
左旁是农民工小邓
交管员老曾
前排是黑车司机老刘
洗脚妹小林
右旁是缺腿的朱哥
东北角两男子
是不共戴天的情敌
正中的曦曦蓓蓓
一个在欧洲一个在北美
我的微友
点赞点成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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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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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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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棵树,不大
枝丫繁多,三年或五年
不见一片叶子
他们说此树已死,锯了吧
它不语。风吹不动
只伸出成百上千根手指
凌乱地指认天空
仿佛天上挤满人间的是非
但是今年夏天
你们心事渐芜,渐成枯枝
一夜间,窗外这棵树
绿叶攒动。像一个呆傻儿
突然有了莫测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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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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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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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我拉上窗帘
伪造黑夜
把窗帘掀一小角
伪造灯光
我以同样的方法
伪造一个
随心所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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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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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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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让我猜谜
五个兄弟姐妹住在一起
高矮名字各不相同
我正看工厂流水线报告
抬头看到女儿
充满期待的明亮双眼
不由得伸出五指
和她小小的五指紧紧相扣
不忍心告诉她
这个谜语在机器流水线上
已经不再成立
家里的五个兄弟姐妹
有的仅剩独苗
有的已全部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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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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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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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女孩
走到门外
将创可贴贴上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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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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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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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在树上
落在地上
一会儿就不见了
雨落在雕像上
在雕像的眼眶边儿
停了一会
再一滴一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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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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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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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旁边
大群民工蹲着
碗放在地面
地球是他们的饭桌
工地变成高楼
他们悄然移身别处
继续把地球
当成自己的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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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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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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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楼上跳下摔死的人
全被描述成自杀者
可我认识的一位女诗人
不止一次坦言
每每登上山颠或高楼之顶
都有纵身一跃的冲动
“我是如此迷恋苍茫尘世
几乎自信可以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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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广西文学》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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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空怀宏大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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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小狗托比
改名大地
深夜回家歪在躺椅
大地偎在脚边
我把大地揽在怀里
寻得闲暇
我帮大地洗澡
修剪毛发
给大地的伤口消毒包扎
劝大地叹息轻点
之后我把大地改名天空
再后改名大海
我把为大地所做的
重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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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作品》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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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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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王子饭店
一路之隔
轨道枢杻站的底层
我吃到了
只在我的老家马头山
才吃过的面条
那是一种磨粉晒粉打浆
再漏丝晒丝
在乡村大鼓的鼓点中
经过一道道
精细的工序才会诞生的面条
是韧性十足
吃起来麦香满嘴的面条
我14岁离开故乡
吃过甜酸辣各种各样
味道夸张的面条
它们的速成让家乡的面香
渐行渐远
没想到这一刻会在东京遇见
头顶不时有列车
进站或启动的声音传下来
高低分明的节奏
和马头山大鼓发出的
也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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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作品》年第8期)
?江湖海,曾用笔名银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诗典诗人,葵同仁,文学创作二级。出版诗集《江湖海诗歌》《大后天星期八》《深呼吸》《流年》《大台》《世界的高度》等15部,散文集《生命之爱》等6部,诗人访谈录1部。年起在各级报刊发表诗作余首,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散文、评论余篇。作品入选《当代诗经》《新世纪诗典》《年以来的中国诗歌》《中国口语诗选》《中国诗歌排行榜》等百余种选本,被译为英、俄、德、法、日、韩等多种文字,获新世纪诗典李白诗歌奖金奖、深圳第一朗读者最佳诗人奖、广东有为文学奖诗歌奖、井秋峰短诗奖年度大奖等多项奖励。现居广东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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