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纪事三部曲第三部崛起连载

北京看白癜风那家医院最好 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C%97%E4%BA%AC%E4%B8%AD%E7%A7%91%E7%99%BD%E7%99%9C%E9%A3%8E%E5%8C%BB%E9%99%A2/9728824

三部曲第三部《崛起》连载20

常客的鼻尖离常武看守所2区11号房的铁门不足十公分,他在铁门散发出的冰凉的金属气息和铁锈味里,闭着眼睛回忆计算自己是第几次面对这扇足以令人绝望的铁门;第六,还是第七次?以前的经历象电影画面在眼前一张张停格,然后快速闪过。这一趟,他能明显感觉到,跟以往的经历作比较,又多了种崩溃感。年轻时跨进跨出这道铁门,甚至会嬉皮笑脸地作出无所谓的姿态,来获取某种的成就感或是荣耀感;不到长城非好汉,不蹲板房不男人。这一趟,他耷头搭脑,眼前一抹黑;苦命啊,完了。他在心里哀叹道。张干部打开铁门的刹那间,常客才想起上一趟走出常武看守所大门的日期;84年1月17日。他还记得当时神气活现的样子,跨出铁栏时跟干部开玩笑;你们花钞票雇人抬大轿请我来视察,拜拜,我也不会进来啰。想起这句话,他都觉得的可笑;还是不请自来了。媚生站在13号房门前,故意狠狠地假咳几声,见常客终于侧头朝向自己望来时,做了个鬼脸;山上见。张干部哐当一声拉开铁门,常客憋着嗓门高吼一声;报吿。紧接着一步跨进号房,身后的铁门又是哐当一声重重关上。这声响提醒他此时已经身处囹圄的同时,也唤起蛰伏在身体里的野性;不能自怨自艾,提起精神,准备开打和被打。他退后一步,背贴铁门,做出困兽犹斗的样子,眼睛快速从右到左扫视一遍,头一印象是比起以前的号房,变得宽敞明亮了,原因是上回所在的号房里关押了三十多个人,每人睡觉铺位只有一根筷子的长度,翻个身就趴到旁边人的身上去了,现在号房里统共只有十五个人,从这些人的目光里可以看到有不怀好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漠然的有咧开嘴等看恶作剧的。先坐过来吃饭,干部关照新号留了一客饭。有人说道。我肚子里还存了点油水,这客饭就留给号长作主吧。常客一天吃了两个卷心馒头,肚子早就饿开了,但他知道号里规矩,新号头客饭要上交给号长的。不愧是老绅势,考试过关,别一本正经地站着了,上来坐吧。有人招呼道。常客听着这沙哑的声音,觉得很熟悉,侧目一看原来是傅明,心里一阵惊喜,他万万没有想到,时隔八,九年,居然又在号房里相聚了。上一趟也是在看守所,不同的是那次两个人还是同案犯,傅明长了张懵懵懂懂的娃娃脸,如今下巴上胡子拉扯,肤色黝黑,身坯明显强状,有了成熟男人的样子和腔调;原来是你这狗日的给我出难题啊,前几天听媚生讲你出来了,想约你见面喝顿酒,没想到转眼在这里见面了。媚生混的怎么样。傅明问。也混进来了,关在隔壁13号房,这趟我们是同案犯了。常客脱掉鞋子,坐到号板上,傅明是一号铺位,号长专座。他故意坐到二号铺位,发觉周围的人没有表示不满的言行,心里舒了口气;逃过一劫。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必定在号房,平时社会上连个鬼影子也碰不见的朋友,监狱里来逛一圈全见着了,真他妈出鬼,号房倒象是社会人的会客室。傅明随口篡改了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词;这趟是犯什么事进来的,我赶紧打个传呼给隔壁号房,弄不好他们已经在操练媚生了。学不会偷抢坑蒙拐骗,只好重操旧业,开鞭。常客回问了句;你呐。

老行当,开鞭。傅明派人去号房板上的风洞口呼叫13号房号长,听到有回应,跑过去关照了句;刚进来的新号是我朋东,操练时手下留情,点到为止。他又让身边的人往后挪移,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拍拍号板;你来睡二号铺,吃夜饭时张干部来通知说要留客饭,有新兵送进来,老子听了一高兴,已经有好几天没新兵进号房,心想今晚可以好好操练一番寻寻开心了。

这一晩,常客躺在号板上被饥饿和心事折磨的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没合上眼,最让他牵挂担心的是毛丫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睡在一旁的傅明不住的埋怨,说你也算得上是号房里的老绅势了,怎么心神不定的还象个头趟进来的小毛头,闹的我也陪你一夜没睡上半个小时安稳觉。

现在不是过去了,再过二个多月我就要当老子了,你说我睡得着觉,你想想儿子出生的那天,老子在蹲号板,心里好受不好受。常客感觉有几颗热乎乎的泪珠,滚出了眼眶。傅明弹开眼睛;那你还不安稳点在家陪陪老婆。生活所迫啊,陪老婆养孩子不要花钞票吗,蹲在家里连口西北风也喝不到,唉,不说了,手铐一戴,念头泡汤,睡觉了。常客将被子拉过头顶。你忘了规矩啦,睡觉时脑袋必须露在被子外面。傅明一把拉下被子;把我弄醒了你也别想睡,坐起来说说话吧。我直没心思说。常客躺着,一动不动;白天要干活吗。当然要,还是搓两极管。傅明说。我看你这趟出来等于是放风,坐了九年牢,减刑出狱在社会上逛了一圈,再收你进去继续坐,也算是苦命人。你去监狱里转一圈就知道,比起那些摸把女人奶子抢顶军帽跳场黑灯舞连个手腥味都没闻到,就被判了个无期死缓的人,我的命不要太好啊。再想想83严打被枪毙掉的朋友,就不要身在褔中不知福了。傅明跑去撒了泡尿后又钻回被窝。这本来就是不该有的冤案,你话要怎么讲就没劲了,当年要不是你舅公是负责打勾打叉的法院院长,现在不也是一盒骨灰了吗。常客眼前闪过陆建强,秤砣几个人的面孔。别忘了我们是同案犯,所以你也要感谢我舅公,我要是打靶了,你肯定还在蹲大牢,所以我说不要身在褔中不知福了。傅明说。这趟出来有什么收获。常客觉得跟他争论下去没啥意思,换了个话题。帮老板要回了两笔债,全花在女人身上了,搞了十来个女人,有个女人跟我发誓说一定要和我结为夫妻,现在鬼知道又爬到那个男人床上去了。傅明说着笑出了声。不要这么悲观,说不定三年后在监狱门口接你的就是她呐。常客说。你是在跟我讲爱情故事吧。傅明望了眼铁窗外面渐渐泛蓝的天空;都别睡了,不出一刻钟就要拉铃了。

果真如此,两个人没说上几句话,呼叫起床的电铃声响了。整个号房的人好象都醒着没睡,十几个人同时腾地一跃而起,铃声停了没秒钟,已经穿上衣裳裤子,排队撒尿完毕,外面传来打开铁门时发出的声响,他们赶紧在号板前站成一排,等候干部查房点名。

吃过了早饭,傳明按排给常客的任务是号房书记员,负责记录晚饭后的坐板反省时间里,犯人们对自己所犯罪行的检讨发言。白天的工作是和帮着內奸犯收发两极管。内奸犯姓芮,因为号房里没人知道芮字的准确发音,这个人又是犯强奸罪被抓进来的,号子里的人都叫他內奸犯。据傅明讲,内奸犯用了几颗大白兔奶糖,把还在念小学的女儿同学给强奸了。号房里的犯人也三六九等,打架抢刧赌博算上等人,要被其他罪人供奉伺候,象他这种强奸幼女犯,随便那种犯人都可以上去踩几脚。内奸犯原先关在8号房,被号房里的人操练的神经错乱,没日没夜的说胡话。管教把他转到了11号房时,特意关照傅明了一句;这人脑子有病,不要再拿他操练寻开心,也不要按排改造任务。傅明嘴上点头答应,待铁门哐当一门,照样把他当狗一样操练。有一次,吃过夜饭后,副号长抢刧犯训练他做老鼠打洞的游戏,命令他左手捏住右耳,右手中指顶在号板上,人就绕着中指转圈,必须转上五十圈才能停止。负责点数的人点过四十又回到二十重新点数,周而复始,永远点不到五十这个数字。内奸犯开始时还替自己点圈数,转上三,四十来圈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直起腰的一瞬间,內奸犯就象掐了头的苍蝇乱碰乱撞,囗吐白沬,用脑袋去冲撞水泥墙,直接撞到昏死过去。傅明见状,吩咐其他犯人去拍铁门报告管教,并作证说是內奸犯抗拒劳动改造,自伤自残。管教干部听了似信非信,內奸犯醒过来后也一口咬定说是脚下打滑,自己撞到墙上去了。他在看守所里吃了多苦头,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号友再坏是朋友,管教再好是外人,坦白和吿密两件事千万不能做,一旦做了只能自认倒霉。

事后,傅明拍着內奸犯的肩膀,表扬了一句;硬气。我现在宣布,以后谁也不能碰他一根汗毛。

常客有时见內奸犯神情呆滞,长时间地瞪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时,就会想起隔壁老周发病时的样子;这狗曰的早晚要疯掉的,估计先进神经病院,再送监狱。

三,五天下来,常客慢慢地开始服板了,所谓服板,就是适应号房生活,不再象头几天那样心事重重,萎靡不振地蹲在墙角落,神思恍惚地望着铁窗外的天空唉声叹气,独自发呆。跟号房里的人混熟了,偶尔也会和他们吹上一通牛皮,或者无伤大碍的小打小闹。号房里除非熟人朋友会直呼其名或外号,其他人大多是其犯罪性质直接称呼。比如这人是犯盗窃罪抓进来的,盗窃犯便是他的临时名字,碰到相同的罪犯,按照年纪区分,在盗窃犯前面加上老或小字。副号长是犯抢劫罪抓进来的,有资格喊他抢劫犯的除了傅明,常客,还有个叫老官司的人可以这么叫。这个人肥头大耳,看上去象是饭店里的厨师。据他讲今年正好五十岁,傅明出生那年就己经在牢里了,以后的二,三十年里,进进出出都记不清坐牢的趟数了。头趟官司是因为在菜场上偷了五个鸡蛋,为此坐了一年半牢;官司吃动头,牢运就跟着你旋了。那个年代没有混社会一说的,大多数的人都是从学做贼踏上社会的,号房里十个犯人七个贼,两个腐化一个赌。人连肚子吃不饱,怎么会有闲心思拉帮结派打群架呐,弄到钞票了就去赌博找女人,象你们这种职业开鞭生,整座看守所里也凑不足一个加强班的人数。

副号长天生长了付七煞相,看人时喜欢侧偏头,板着脸斜视对方。即便饿着肚子,每天都要坚持做五百个俯卧撑。常客喊他抢劫犯时,老官司会开玩笑似的纠正一句;你没把副号长叫全,他的全名应该是抢劫强奸犯。副号长一听加进强奸两个字,脸红脖子粗地和老官司争论一番。按照副号长的自辩,他只能定个入室盗刧罪,这个罪名比起入室抢刼罪,要少坐好几年牢,如果再加上强奸,重罪加重罪,恐怕要坐穿牢底了。常客从他们几次哔哩哇啦的争论焦点中,总算听出了是怎么回事。二个多月前,副号长盯上了舅舅家斜对门的一户人家,从表弟嘴里打听到新搬来的这户人家,住了一个穿着时髦,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单身女人,在市里一家电影院里上班,上的是长中班,下午二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副号长摸清她的上下班时间规律后便伺机作案了。副号长挑了个下雨天,等到夜里九点钟,行人稀少,左邻右舍关上大门睡觉了。他为了防止被人认出自己,往身上套了件雨披,晃到这女人家门口,用扁锉撬开房门,在房间翻箱倒柜,撬开所有的橱柜抽屉,没有找到一张银行存折,一分现金。垂头丧气地关灯了电灯,正想撤退,这个女人推门进来,顺手开亮客堂间的电灯,一眼看见房间里站了个身上套了件雨披的男人,哇地发出一声惊叫。没等她发出第二声惊叫,副号长手里的扁锉顶在了她的咽喉处,逼着她重又打开挂衣橱,取出了藏在大衣口袋里的三百多块现金。副号长伸手抓钞票时,眼睛又盯上了她手指上的一只韭菜边戒指,心想既然盗窃变成了抢劫,抢一分是罪,抢一百块也是罪,索性把戒指抹下来带走算了。这女人见他还想抹走她的戒指,死死握紧了拳头,不肯伸直手指头,争到后来她扑嗵跪下,一把泪水一把鼻涕的苦苦哀求,说这只戒指对她而言有特殊的纪念意义,说只要给她留下这只戒指,那些钞票就算送给他用的,以后也绝不报警,哭求到后来,这女人抹掉脸上的泪水,主动伸手去解副号长的皮带的同时,跟他谈起了条件,说我陪你玩一夜,我只求你留下戒指。副号长假惺惺地答应了她的要求,跟她上床吭哧到了半夜,临走前还是强行从她手指上勒下了戒指。副号长跟老官司没完没了的争论焦点,就是副号长不承认自己强奸了这个女人,因为性交的整个过程都是女人主动,连自己的家伙也是女人抓着放到她身体里的。老官司说因为是你先用暴力威胁,才有女人的主动;你现在跟我嘴老有屁用,到了法庭上法官只会相信女人的口供证词,她说你强奸就是强奸,我看你二十年徒刑是逃不了啦。老官司幸灾乐祸地干笑几声,坐到墙角落里去打瞌睡了。常客也把自己案情讲给老官司听了,吹捧了他几句,说你见多识广,人生社会经验丰富,随后让他分析这个案子,会判上几年有期徒刑。保证不会超过三年。老官司自信地答道,接着继续分析;不过我认为你这趟坐牢的可能性不大,前提是你那个科长朋友要愿意拿笔钞票出来摆平这件事。既然双方在公安方面都有关系,私下赔偿条件协商好了,把你们关进来,也就是逼科长袋里的钞票。我感觉他想天法也会把这钞票弄到手,你想,他在外面就不怕我们扛到后来,最终把事情推到他头上去。所以说,保我们就是保他自己。第二点,他就不怕你们坐牢出去后找他算账,到那时断手断脚的事了。他肯定会算这笔账,到那时不是花几万块钱摆平的事,人最怕碰到的不就是花钞票也解不了的结吗。常客顺着老官司的思路,作了一番分析后,心情大有好转,好象明天一大早就能听见管教干部喊他整理被头铺盖,签单出所回家。每晚六点半至七点是犯人们坐板反省时段,也是常客的工作时间,他象模作样地一手托了本劳动学习思想汇报日记本,一手拿了支圆珠笔,如有新兵分进了号房,先是要给他们做入号登记,若发现有反常情绪和言行,也要写进日志。号长为了打发消遣沉闷无聊的时间,通常会点名谁谁检讨汇报通过白天的劳动改造后,对自己犯罪事实的重新认识和改变的发言。这个主题听上去很严肃,实际上却是号房里的娱乐节目。被傅明经常点名发言的大多是三类罪犯,贼骨头,白插子和流氓犯。所谓的对犯罪事实的重新认识及思想汇报,就是要发言者添油加醋地讲述自己犯罪经过,白插子当场演示插皮夹子的技巧,赌徒在号房里有个别号,叫箩生,常客从日记本里撕下几张白纸,裁成扑克牌大小的形状,让箩生们现场表演如何开花页子和偷换牌的技术。盗窃犯演示如何撬锁,强奸犯讲述强奸经过的同时还要接受其他人的提问,如果对细节的描述含糊其辞,将被视为改造态度不端正,这句评语往往会逼的这些强奸犯流氓犯们,情急之下凭空编造细节和维妙维肖的模仿动作,博大家一乐,消除十多个小时枯燥重复又疲劳的工作。常客把每天半小时的思想汇报会,比喻成犯罪分子技术交流小组讨论会,他三天两头会点名一个外号叫土狗的人出来发言,土狗是马杭镇人,说话略带结巴,看上去一付诚惶谁恐的老实相,在当地算得上个地痞恶霸,已经吃过两趟官司,一趟是敲诈勒索,一趟是亵渎妇女罪,这趟的刑拘证上只写了因流氓罪而刑事拘留,没标明具体事由。这个人是个老油条,特别善于见貌辩色见风使舵这套把戏,能屈能伸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口才又不错,插科打诨加上胡乱编造,能把一个下流黄色故事说成了相声,故事中流氓主角都是由他扮演,加上大包大揽故事里所有的下流细节和流氓手段,所以他思想汇报象是成了号房里保留节目。压轴戏。说到激动精彩处,说话居然超常地流畅,一点也不结巴了。只是在模仿女人不同的叫床声,偶尔会愣两下,那时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就不象叫床声,倒象是打嗝闷屁声。如果是要想找谁谁的麻烦,副号长也会点名让他发言,话不过三句,便指责说检讨象背口诀打水漂,检讨没有触及灵魂,没有找到自己犯罪根源,随即指配站张赃号规的墙前,默诵一百遍,睡觉前必须一字不漏的全文背诵,如果背不出,明天会加大工作量。如果碰上巡视管教过问,号长报告说;这人不会背所规或劳动产量质量不达标。有些实在闲着没事的管教,就会开了号房门,接过土狗递来的鞋子,用鞋底对这人扇上十几二十个耳光,然后训斥几句,兜转屁股走人。

老官司说你能出不出去,到第十天见分晓了。常客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刑拘第十天后,就要转批捕了。到了第八天,坐板有如坐针毯,心里既慌恐又有几丝希望,他对科长一直保持着自信,于情于理与人与己,他想天法也凑足这笔钞票,来摆平这件事的。

第九天下午,吃夜饭前送进了两个新兵,其中有个叫窜条头的人,在社会上也算是有名号的人,吃过三趟官司,有两趟是流氓斗殴,一趟是盗窃。这些资料全是老官司提供的,据他讲曾和窜条头在同一个监狱里蹲过;他当然认不出我,他在监狱里混的八面玲珑,怎么会把我这个老贼骨头放在眼里的。老官司自嘲了一句。窜条头一进号房就摆出付盛气凌人,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派头,大摇大摆地径直走到便池前,哗啦啦地撒了泡尿。号房有两个以前在社会上跟他混过的朋友,见到窜条头赶紧放下手上的搓板和两极管,跑上前去想跟他打招呼,被副号长一声吼叫;坐下。又只得无奈地乖乖坐到位置上。窜条头拉上裤子,扭头问了句;你是号长吧。副号长回了句;你算老几啊,先找个位置坐下。窜条头并没急于坐下;社会上的人都喜欢叫我窜条头,你听说过吗,在这号房里我排老二的话,没人会当我的面称老大吧。老子不混社会混号房的。副号长狠狠盯了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了。常客低声问傅明;在社会上听说过窜条头这个人吗。

他摇着头说;我在社会上才呆了几天呀,反正从没听说过这个人,再说这里是号房又不是社会,管他是窜条头还是鳑鲏头,晚上照常操练,打击嚣张气焰,先给个他下马威,态度好少吃苦头,态度不好请吃辣腐酱。

吃夜饭的时候,窜条头捧着饭碗坐到的朋友身边;看到你们缩头缩脑的样子就来气,亏你们还跟我混过,吃过夜饭号长要是操练我,我反抗你们一起上,跟他们搞一场,老子在社会上从不看人脸色,到号房里怎么可能受小鬼们的气。这两人关在号房里一个多月,的确也忍气吞声受了些冤屈,窜条头的一番鼓励煽动,唤醒了抑压着的野性;听你指挥,我们早就想教训那个抢劫犯了。吃完夜饭,副号长吩咐强奸犯带着新兵擦号板,洗夜碗。强奸犯迟迟疑疑地走到窜条头跟前,开口说了句;号房里的老规矩,新兵....。没等下面的话说出口,窜条头甩手啪的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叫定规矩的人来亲自跟我讲呐。号房里刹时一片寂静,大家都识相地爬上铺板,靠墙而走,大多人幸灾乐祸地坐等好戏上演。窜条头眼睛逼视着副号长,身后站着的两个朋友,做出了随时准备开打的姿势。副号长的身旁,汇娶了几个平时欢喜充当打手角色的人物,就等着号长发号施令。号长是不用亲自赤膊上阵,动手参与开打的。傅明眯缝起眼,这些人在他眼里就象竖放好的炮仗,一声操练如同点着了导火索,立马爆开了。他笑着跟常客说了句;武打戏要上演了。然后沉下脸跟副号长说道;你不去告诉他这条规矩是谁定的吗。副号长明白傳明这句话就是发给他的操练信号,边撸衣袖边朝窜条头走了过去。窜条头握紧双拳,注意力全放在缓缓逼近的副号长身上,放松了对其他人的防备。就在两个人之间距离仅一步之遥时,紧跟其后的土狗,突然从副号长身后窜出,未等窜条头有所反应,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到他的左嘴巴上,随之抬腿一脚,把他踢的往后退了二,三步。紧接着是拳来脚往的混战,四对三,从地上打到号板上,这个人打倒在地,那个人爬起来继续加入混战。其他人咧开了嘴,开心的象在免费观看一场武打戏。窜条头的一个帮手,会点三脚猫功夫,会躲闪又能瞅准时机出击,副号长这方渐渐处于劣势,自己也被他打的鼻孔流血。傳明和常客并肩而坐,观察着混战的局势,看到土狗的偷袭,差一点把窜条头打趴在地,禁不住鼓掌叫好,现在瞪眼看着左臂右膀快要招架不住窜条头的反击,心里着急了,他知道副号长一旦被窜条头几个人打趴在地,以后号房就是他们的天下,自己也要被窜条头吃瘪,以前的威信以后只能用来涂墙扫地。常客见傅明腾地站了起来,脑子轰地一热,紧跟着站了起来,他明白在号房里傅明是靠山,靠山一旦失势倒了,自由自在不干活的好日子也混到头了。他见傳明冲了上去,两条手臂象紧箍咒死死抱住会耍些功夫的家伙,使他一时无法施展拳脚功夫,常客趁机出拳,啪啪啪连出了几记重拳,拳拳砸在他的面孔上,直到听见铁门外传来一声叱喝;全部住手,原地蹲下不准动。

铁门哐当一声开了,几个管教把手握白蜡棍和手铐冲了进来,将参与混战的九个人带到号房外的阴冷的走道里,面向墙壁。

管教没有耐心一个个过审弄清打架缘由;白蜡棍伺候,每人十五记。只有号长傅明例外,受了一顿训斥后,喊了声报告,嗖地钻进了号房。剩下的八个人,分成两人一组。常客和那个脸肿的象猪头三的人分在第二组,第一组的副号长和窜条头随着管教一声令下,乖乖地脱下长裤短裤,光了屁股走到铁栏门前,双手吊铐在铁杆上,麻脸管教手举起近两米长的白蜡棍,抽打前笑嘻嘻地关照了一句;自己点数,少点一记补三记。副号长咬住牙关撑到第三记时,象打喷嚏似地哼了几声,撑到第六记时龇牙咧嘴,发出杀猪般的撕心裂肺的嚎叫,数十米长的阴森森的走道里回响着毛骨悚然的惨叫和白蜡棍抽打在肉体上时发出的啪啪声,让常客感觉置身在屠宰场,想到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上场,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了。窜条头却是至始至终咬紧嘴唇一声不吭,看着他皮开肉绽的屁股,常客心里油然升起敬意;狗日的,牛比。管教上去给他解手铐时喊了声;下一组,准备。常客听见这声口令,心一沉,脱裤子时勉励了一句;向窜条头学习,向渣滓洞里的英雄致敬,死撑,往死里撑。他摆出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光着屁股走到铁栏门前,脸朝铁栏门,双手往上伸直,抓住冰凉的铁杆,心虚地嘀咕声;老虎凳辣椒水统统上吧,怕死的不当什么党员。他闭上眼睛,等着听上铐时发出的咔嚓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间;你叫什么名字。常客头也没回,冷冷地应了一句;常客。进来第几天。那人继续问。好象是第九天。常客想到老官司那句第十天见分晓的话,心里一惊。下午派出所里有电话来说来带人,就是他。那人和另一个管教干部低声说了句,然后朝常客吼道;穿上裤子回号房。常客回到号房,坐到老官司身边,喜忧参半地问道;管教刚才说明天所里有人来带我,你猜放票还是转批捕。我猜是放票,如果是转批捕,调区换号房你人还在看守所里,肯定照打不误,放票就不敢随便给你一顿棍打,他们也怕你出去后用身上伤疤去吿看守所动刑。老官司分析的头头是道。傅明从铺板缝里挑出一枚贰分面值的硬币;瞎猜还不如扔角子,非常准,天门放票,地门转批捕,你扔还是我替你扔,我的手可是很仙的。那你替我扔吧,扔一次还是二次。常客拿过硬币,把正反两面仔细看了一遍。一剑定江山。傅明把硬币放到大姆指的指甲上,轻轻地往上弹,将硬币弹到半空,啪嗒落在了铺板上。常客瞪眼望着在铺板上蹦跳的硬帀,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嘴里不住念叨着;天门,天门。硬帀刚停止蹦跳,傅明抢先用手掌盖住硬币;给你先猜是天门还是地门。天门。常客突凸起眼珠,盯看着傅明慢慢从硬币上挪开的手掌,当他看清硬币上的半圈稻穗,赶紧自我安慰了一句;我是正话反说,地门即天门。这个不能怪我,老话讲人算不如天算,哈哈,上次同案,让你逃过一刧,这趟我们不是同案犯,却要陪我一起上山了。傅明望着垂眉搭眼的常客,故意挪揄了一句。你他妈就不好拖上你祖宗十八代陪你去坐牢啊。常客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板着脸骂道。傅明继续挪揄;亏你还经历过严打运动,这种小官司不会把你逼的大小便失禁吧。大小便失禁倒是能办保外就医了,唉,今非昔比啦,如今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常客双手抱膝,不再理会他的热嘲冷讽。

随着此起彼伏的报告声,遭受棍刑的八个人,哼哼叽叽地排队进了号房,铁门哐当一门,这些人立即换了付面孔,嘻嘻哈哈地数落嘲笑别人遭受棍打时的丑态。窜条头径自走到傅明跟前,表情漠然地说;号长,给我按排一个铺位。

都是吃过官司的人,规矩不结仇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懂,我把4号铺位让给你睡,我睡5号铺位。老官司是个拎得清的人,不失时机的凑上一句。不愧为老官司,说话做事就是比嫰生漂亮,那你索性再去替他找两条被子,一垫一盖,象这种伤不结痂就只能趴着睡了。傅明说。常客躺在号板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合眼,天亮前起身去撒了场尿,正巧小岗换班,心想也不要躺在号板上活难过吧,主动提出替别人代值了两个小时的小岗。查号,点名,吃过早饭,管教开铁门让人出去搬货箱和长条工作台,傅明说你马上出去放大风了,放小风的机会留给老官司吧。常客明白他话里意思,感叹了一句;自由价更高啊。所谓放小风,就是犯人趁着搬货箱的时机,可以去号房门外的过道里走上几步,跟其它号房里的人递个眼色笑脸,碰上熟人朋友也可以打招呼,说上几句话。常客双手插在衣袖里,心神不定地坐在墙角落,看看别人围着长条工作台,哗嚓哗嚓搓起两极管。遭受棍刑的几个人,说满屁股上的伤口还在往关溢血,不能坐。管教说那是你们自作自受,坚持坐上半个小时,皮肉就麻木不会再疼了。这些人本想找个借口消极怠工,最终在管教的监督下,忍住剧痛,坐上了塑料凳,往手掌绑上橡胶垫,一边搓一边故意装腔作势地哎哟哎唷哼叫。傅明按排好工作,坐到常客旁边,没话找话说是要鼓励他对未来充满信心。常客忽然问;你舅公应该退休了吧,现在干吗。傅明说;出来后就去他家吃了顿年夜饭,听讲己经退居二线,早就不当法院院长。常客说;当年他在布告上打了那么多错误的叉与勾,双手沾满了朋友的血,也有人家属或者被冤枉吃官司的人,刑满释放后去寻他麻烦吗。傅明说;好象没有吧,不过寻他麻烦也没意思啊,他不过是国家机器上的螺丝钉螺丝帽。他也是按照上级文件指示办事,枪毙那么多人关他屁事。两个人因为对这件事持不同观点,叽里呱啦争了起来,最终是开铁门发出的声响终止了争论。管教站在门外喊了声;常客,带上自己物品,出来。我没有物品。常客家里人的确沒有送来衣物被子,他讲这句话也是在试探,如果放票,管教便不会强迫带走衣物被子之类的物品,也希望你留给号房里那些一无所有的五包户,如果是转逮捕,管教会再次提醒,新号房里不提供被子。管教鄙夷了他一眼;你关在里面十天了,家里人都没送条被子进来。可能派出所把通知单寄到别处去了。常客心跳仍在加速,躲避管教蔑视的目光的同时,焦急地等候着下句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话。管教偏偏没再发话,走到了媚生号房门口,傅明朝满脸愁容的常客挤眉弄眼地说道;不吓你了,不要怕你吓出心脏病,肯定是放票。你凭什么肯定。常客问。你就别问了,如果不是放票,你的官司我替你去吃。傅明故弄玄虚地说。管教回到11号号房门口吼了句,声音不高,短促有力;滚出来。报告。常客短促响亮地回应了一句,一步跨出号门,看见媚生空了双手,笑嘻嘻地望着他;重获自由了。他们跟在管教屁股后面,神气活现地迈着正步进了看守所值班室,前来签单的正是做审讯笔录的大块头警察;又麻烦恼烦你亲自跑一趟啊。常客假装正经地说道。

我的字别人可以代签吗,没我签字看守所会放人吗。大块头警察把表格装进牛皮纸档案袋。

媚生出了看守所大门,一眼看见站在马路对面的小付,她身旁还站了个穿着花哨的女人,喜出望外地跟常客说;花姑娘的及时雨啊。小付说科长出差在外地,她是代科长来接他们的。随后从挎包里拿出两千块钞票,说这也是科长让她来转交的,说这趟让你们吃苦头了,待他回常武后一定当面道谢。常客问这件事是谁出钱出力摆平的。小付说科长后来是跟银行借钞票来摆平这件事的,他现在比叫化子还要穷,只能先拿出这点钞票意思一下,等以后赚钱了后补。常客听了这几句话,心里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感激,连说算了算了,这件事就算过了。他拿过钞票,随即分给媚生一千块。媚生接过钞票,点出两百块硬要塞给他,说我是一人饱全家饱,你要拖家带口。常客不肯收,说我还用不着你同情接济,这十天板房又是因为我的事情,钞票留着去多玩几个女人吧。媚生假装生气,说你要这么讲话就没劲了,女人是衣裳,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这钞票就当叔叔给侄子的压岁钱,别再推来推去,外人还以为两个大男人在唱双推磨。常客收下他的钞票后说;我们去找李爱国,中午一起吃饭。小付一旁插嘴;科长给了我一些钞票,告待我带你们去外地玩两天,散散心,消消气。那还不如把出去玩的钞票分给我们。常客建议道。媚生先问小付身旁的女人是不是陪着一起出去玩,见她点了头,立即举手表示反对;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小付带了媚生回公司,常客叫上辆三轮车去了朝阳新村,在自家楼下的邮箱里,果然找到派出所寄来的刑拘通知单;妈的,幸亏没寄到娘老子家里去,不然他们也要陪着我吃个大惊吓。家里还是老样子,台子上的书籍信封原封不动,玻璃杯里茶叶上面浮着一层白乎乎的泡沬,台面上积了层薄薄的烟灰。这些迹象在常客眼里是件好事,说明毛丫头也没有回来住过,他舒了一口气,把身上钞票全摸了出来,自己留了一百块,其余钞票全塞到枕头下面。关门下楼时正好碰到老周买菜回来,他抢先打招呼,说你老婆生孩子了没有,还回不回来住。常客说早呐,还要等一,二个月,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住了。老周说,我一个人住太冷清,你回来住还可以和我说说话。常客去面馆要了碗面,三块五花肉。吃完面又打了电话给毛丫头,电话接通后没等她发问,抢先说陪朋友做生意,赚到的钞票放在枕头下面,然后问她肚子里的胎儿好吗。毛丫头说;我们都好。接着埋怨了几句,说在外面这么多天也不打电话吿知一声,我以为你又闯什么祸被抓进去了。现在又不是从前,怎么还会随便闯祸呐,一切要向钱看。常客安慰一句,话头一转;我下午要去趟外地,明,后天就回来。小付的小姊妺叫玲玲,去火车站的路上,已经和媚生勾腰搭肩,俨然象对情侣。在售票处排队买车票,常客建议说去周庄;我看了朋友去周庄写生照片,小桥流水,江南人家特别有意思。玲玲嘴一撇;乡下有什么好玩,我要去上海外滩看夜景,看看上海女人身上穿的时装。你他妈的以为是谁啊你她妈不就是一只豁嘴夜壶吗。常客这句话到喉咙口又咽进肚子里,看在媚生面子上,强忍住火气问了句;小付,你到底是出来陪我们散散心,还是叫我们陪她去外滩看夜景。小付瞪了她一眼;当然是陪你们散心哬,我来选一个地方,去苏州玩吧。四个人最终乘上开往苏州的火车,到苏州站是下午三点,下车后喊了两辆三轮车,常客和小付坐一辆,去拙政园游了一圏,出了园门,抬头看天色,已快到吃夜饭的时间,小付建议就近找家宾馆,开好了房间便找地方吃夜饭。

小付开了两个房间,刚从服务员手里拿过钥匙,媚生要了把房门钥匙,朝常客眨了眨眼睛,急吼吼地拉上玲玲去找房间,小付在后面关照一句;休息一刻钟,然后到我们房间里集合,一起出去吃夜饭。

开门进了房间,常客用宾馆电话给李爱国打了个传呼,等了一根烟的时间,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拎起电话机,听见他在说;还是你惬意,上午出牢房,下午带上女人去外地白相寻开心了。

常客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当然有人向我通风报信,我是昨天晩上知道你今天要放票了,别忘了你们放票我有一半功劳,要是没有我对陆虎,科长实施高压严打手段,他们也不会这么爽气地互相让步,先保你们出来。李爱国说。等我回了常武请你喝酒。常客说话语气平静,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你是要请我喝酒,有件事还要跟你通声气,科长那张借条卖给陆虎了,五千块。钞票是科长拿出来的,反正你就装戆,只当不知道这件事。给你留了一千五百块,媚生的一份你就别管,在我负责给。李爱囯说。大谢,大谢。常客一听还可以到他那儿去领一笔钱,顿时喜笑颜开,一扫蒙在脸上的阴霾,情不自禁地用手啪啪啪地连拍了几记额骨头。朋友之间有什么大谢,回来了给我打传呼。李爱国挂上电话,小付去宾馆商场买了两包东西,回到房间就催常客出去吃夜饭。接着又往媚生房间里打电话,没人接。常客跑到他房间门前,明明听见里面有动静,敲了几下门就是没人应答,回到房间跟小付说;干柴碰上烈火,让他们烧去吧,我们自顾自找地方吃夜饭。他们在街口找了家门面装修看上去挺气派的饭店,坐下后小付跟服务员要来菜潽本,推到常客面前;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点。常客点好了菜,问小付喝什么酒。小付说你喝什么我也喝什么。常客想了下说喝瓶花雕吧。小付听后啊了一声,说花雕也太难喝了,要不来瓶白酒吧,我们一人半斤,祝贺你重获自由。常客说白酒不行,前一阵医院。小付说那就你三两我喝七两。常客经不住她的哄劝,心想人逢喜事,杯白酒也喝不死人;喝,舍命陪美人。他豪气地拍了下台子,说道。点的菜还没上全,两个人已经把一瓶白酒分喝掉了,小付嚷着又要了两瓶啤酒。常客说混酒一喝,我立马拉倒。小付说那你看我喝,听听我的人生故事。常客看出她已喝了差不多,说话口齿不清,一句话有时要重复说上好几遍,也不知怕他没听清,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一人一瓶,喝完走人。他伸手拿过一瓶啤酒,随口问了句;你结过婚没有。

小付嘴凑到杯沿,喝掉浮在啤酒上面的酒沬;可以讲结婚了也可以讲没有老公,结婚没到半年,老公被一个老板娘骗到广州去做家电生意,至今三年多了没回过趟家,这可以说是名存实亡。

可以,完全可以。常客同时点着了两根香烟,给了她一根;所以你也找男人乱睡,借此报复他,宣泄心里的怨愤。

你以为有病啊去找男人乱睡,跟欢喜的男人睡觉是因为我有那方面的需要,跟不欢喜的男人睡觉是为了赚钞票。小付解释道。我没听懂你说的那方面是指什么。常客明知故问。就是这方面。小付突然出手,在他裆部抓了一把。常客没有想到小付竟然会在大庭广众,耍出流氓的招数,急忙并拢双腿,红着脸念了句道白;大胆,放肆,来人呐,把这骚妇拉出去犒劳兄弟们。没想到你这个混社会饭的人也这么面嫩不出趟,被阿姐调戏一把还会脸红。他的窘态遭来小付的一通嘲笑。你知道个屁,现在我还是个诗人。常客为了掩饰尴尬,把诗人的花环戴在头上,以此表明自己是社会人是有所区别的。话说出口后又后悔;神经病,去跟她讲这些事干吗。诗人?那你写一句床上脱精光,地上鞋两双的诗给我看看呐。小付看着常客的窘迫样子觉得好笑,喝了一大口啤酒后继续调笑他。不跟你啰里叭嗦了,喝完杯中酒回房间睡觉吧,我开始头晕了。常客站立起来,一口喝掉了杯中湭。那你要当心睡到半夜我爬到你床上去把你给强奸了。小付继续挑逗道。你试试看,老子不愿意你也能把我给强奸了,我狗日的不把你背回家。常客拉了拉她的手臂;走吧,服务员都朝着这边看,肯定以为我们在吵架了。你放心,即使我有这本事也不会做这种事。科长跟我讲了,说你老婆大肚子快生小孩了,如果这种时候,一个男人在外面做对不起老婆的事,我也瞧不起。小付边走边说。原来你有如此高尚的道德情操,我要另眼相看了。常客挽上小付的臂弯,走出饭店。入夏的夜风挟裏着丝丝凉意,拂面而来,两个人禁不住哆嗦了几下。经过丁字路口的一家专卖杂志报刊的商店,常客看见矮个子男人在铺满数十秒花花绿绿杂志的柜板后面、满脸堆笑地招呼顾客,便说进去买两本杂志。小付说我不欢喜看书,在门口等你。常客买了本文学杂志,走出店门却不见了小付,旁边弄堂里传出呕吐声,探头一看,果然是小付蹲在呕吐。他俯下身在背上轻拍了两下,小付直立起身,支使他去报刊店买了两瓶饮料,喝了几口洗洗嘴,说没事了,吐了就没事了。常客又挽上她的臂弯,快走到宾馆门口时,小付突然象孩子一样趴在他肩膀上,抽泣着说从没有一个男人象你一样温柔地挽着我的臂弯走路。常客听了心头一热,嘴上却说我不信,难道那些男人都是拖着你走的吗。小付说我有必要骗你吗,那些男人见面就是为了上床,完事了哄骗几句,穿裤子走人。进了房间,常客先去了卫生间,开始往浴缸里边放水;半个月没汰浴了,号房里又有虱子又有疥疮,身上早就痒死了。脱光衣裳,整个人刚躺进热气腾腾的浴缸,小付推门进来,手里拿了身新衣裳;吃夜饭前我去宾馆商场买了块硫磺肥皂,一身内衣内裤,那身脏衣裳扔掉算了。常客赶紧将浴巾盖在裆部,言语间充满感激之情;妈的,太感谢你了,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看你贼相样子,就别遮盖了,我已经看见你的小弟。小付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一句;要阿姐帮你搓背吗。再好不过了,我本想麻烦你又怕难为情说不出口。常客光着屁股坐到浴缸边没,背朝向小付。。小付边搓嘴里边叨咕;你看看,搓下来的泥团可以装满一茶杯了。

常客汰完浴,回房间钻进被窝,长叹一声;惬意啊,总算能睡上个安稳觉,老子这趟真以为要去吃上两年牢饭了。

小付接着去卫生间汰浴了,一刻钟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身上穿了条三角裤和白颜色的鸡心领汗衫,打开电视机,哼着小调钻进旁边床上的被窝;我看一会电视不影响你休息吧。不影响,酒精一上头,打雷也吵不醒我。常客脑装刚缩进被窝,耳边响起悉悉嗦嗦的声响,掀开被子一看,见是小付在摸他的裤袋;你找什么。我找香烟抽。小付说。常客从茄克衫口袋里摸出香烟,然后整个人缩进了被窝。一觉睡到上午,醒来后睁眼一看,小付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上看电视;醒了就不要赖床,把媚生他们喊出来一起去吃早饭。她说。常客又往媚生房间里打电话,这趟是玲玲接的;起床了,一起出去吃早饭,逛公园。玲玲说;他刚睡,我们也不饿,你们去吃了玩吧,不要管我们。随他娘去。常客挂上电话,气咻咻地骂了句;吃完早饭我打算回常武了,十来天没回家,回去看看娘老子。我也想回家,但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啊。小付面露难色。那你继续陪他们玩,我先走一步。常客说。那我把你不玩省下的钞票结算给你,用不着客气,这不是我私人给你的钞票,是公款。小付塞给他两百块钱;空了去公司找我玩。常客吃完早饭便去了火车站,乘坐中午的火车回到常武后,先找公用电话亭给李爱国打了传呼,刚点着香烟,电话就回了,他开口头一句便说;你回常武啦,钞票昨晚被我跟大毛输掉了。常客听了心里一凉;输就输掉吧。我又接了好几张借条,有笔债估计很好要,这两天一拿到钞票就联系你。李爱国说常客挂了他的电话,紧接着又给毛丫头打了个电话,铃声一响,抓起电话筒便讲;我回常武了,你下班后直接回朝阳劈户吧。常客见到毛丫头,带她去市里逛了一圈,买了两大包小孩大人的衣物日用品,然后回家去娘老子家吃夜饭,他们以为儿这些天里一直在自己家里服侍老婆,饭桌上的话题始终离不开毛丫头肚子里的胎儿。常客才摸出香烟,就被娘赶出房间;去外面抽,不要呛着胎儿。常客叼着香烟晃到尚书街弄堂口,正巧碰见许成老婆搀着儿子小手从面前经过,跟她打了个招呼,晓芸说刚从娘老子那儿接了儿子回家。他问了句,说许成还关多长时间。晓芸说,我上个月去探监,听他讲还有一年多的刑期。在杂货店门口常客又碰见平头阿哥在跟店老板说话,买了两包香烟,给了他一包;我听讲严打进去的人,减刑幅度很大,平头也快要出狱了吧。平头阿哥说;我妺妹妹夫带了小外甥,刚去监狱看了平头。妺夫认识监狱里的教导员,听他讲再蹲一年多也能出来了。

死缓只蹲了十三年监狱,不多啊。常客感叹道;不过,等他出来了肯定不认识现在的社会了。

过了两天,李爱国来给常客送钞票,随口问了句;你知道媚生的事情吗。常客说;我现在不出门,在家安安稳稳陪老婆,谁的事情也不知道。李爱囯话没出口,先笑了起来;这个骚卵在苏州宾馆里,当成嫖娼犯被警察抓进去了。你怎么知道的。常客不信,以为他讲笑话,故意臭媚生。小付上午打传呼告诉我的,她当时就在隔壁房间,据说是有人报警,警察直接冲到宾馆房间里把他和玲玲抓走的,小付托人打听,说处理轻一点拘留十五天,重呐就是去收教所里蹲半年。常客捧着笑痛了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活该,这个骚卵进了房间,趴上女人肚皮就不肯下来,我两次打电话敲门叫他出去吃饭,他睬都不睬我。估计是收教半年。李爱国肯定地说。我前几天碰到晓芸和平头阿哥,听他们讲许成和平头明年底后年初都能出来了。大毛喜形于色地说;韦尼也快出来了,人一聚堆,尚书街的大旗又可以摇起来了。人聚了,不代表义气情义还能拧成一股绳。全都是坐过大牢的人了,不可能还会象以前那么幼稚,吹声口哨就能把人召集一起,发根香烟就会舞着铁尺军刺去拼命了,坐牢出来一顿酒,怨言不说一句的时代成为了历史。李爱囯叹了口气;建强,秤砣他们几个人算是倒霉,烧成了一把灰,你有王志华消息吗。几年前给我写了信,寄到厂里,下面没有回信地址,信上说他跟着在西山认得的义勇军俘虏,在云南缅甸一带做些小生意,还说等混定心了来带我去玩。有事打传呼。李爱国说完这句,转身走了。八月中旬的一天,常客起床后先去了二姐家,娘在一个月前,走路时脚一扭,把小腿的一根骨头扭断了,去医院里打了钢钉和石膏,躺在二姐家休养。下午回家经过菜场买了个西瓜,毛丫头不知信了谁讲的话,说多吃水果对胎儿皮肤好,每天临睡前吃一堆水果。两个人吃过夜饭,常客又从路边瓜摊上抱回两只西瓜,毛丫头将洗澡换下的衣裳洗了,躺在床上啃瓜看电视,常客躺在沙发里看了几十页书就睡着了。天快亮时,突然被毛丫头一阵急叫喊醒;肚子痛,可能要生了,医院。常客一跃而起,看了下手表是凌晨三点半,他先把毛丫头搀扶到楼下,自己跑到马路上一看,别说车,连个人影子也见不到,急的一筹莫展;只医院,但这么远的路你肯定吃不消。那怎么办吶。情急之下,常客突然想到马路对面的菜市场上经常停着用铁链条锁上的三轮车,转身跑到家里,拿上老虎钳和鎯头,冲出楼道,跟毛丫头叫了声;坚持一刻钟,我去弄辆三医院。然后骑上自行车,冲向马路对面的朝阳菜市场,在路口正巧碰到一个中年人从三轮车上往下卸菜,他掀起车笼头,将车厢里倾倒在了地上,瞪着眼睛说了句;给你贰拾块,医院,她快要生小孩了。常客扬了扬手里的老虎钳和鎯头,意示你要是敢说不送,手里家伙可不是吃素的。送菜人望着眼前这个一手老虎钳,一手鎯头,眼睛直瞪着的人,觉得没有选择;三十块,我就不送饭菜,送人。成交。常客把毛丫头搀扶上三轮车,自己骑在自行车上,一路上都在催促;快,快快。常客看着毛丫头躺上推车,送进产房,医院,骑上自行车,一路去通知家人,医院,气喘吁吁地刚在产房外的台阶坐下,有护士喊着他的名字找了过来;你老婆生了,是儿子,八斤二两。是儿子,老子要做爸爸了。常客欣喜若狂地喊叫着。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http://www.tieguoe.com/jctp/5852.html

  • 上一篇文章:
  •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