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当下,其实很多计划都被打乱了。7月如约完成驼梁穿越后,马上就转入了8月,这一年过了大半。而8月原本是打算去xj的,但因为那边疫情防控比较严,眼看今年进j无望,于是便不知所措。
扎尕那这个名字早有耳闻,但仅限于耳闻,从没想过去查查他长什么样,在哪里。8月的大江南北,除了xj也就是草原和高原气候宜人,正好家人想要出去走走,于是莫名其妙的就想,要不去扎尕那看一看?
主要考虑有三,一是去扎尕那交通便利,只是便利,我没说快捷;二是刚从青海回来不久,那边路熟,机票也便宜;再就是扎尕那是成熟景区,徒步配休闲,爬山加观光,大家都不至于无聊。于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这么开始了,从萌生想法到出发只有两天时间,我甚至连吃的东西都没有买。
和我这次一起徒步的是
Ba月~Z,他取消了月底的鳌太之行,却阴差阳错的跟我一起来了扎尕那。因为还有家人在村里等着我们,所以这次徒步注定不能走全程,只能是环线。常见的扎尕那环线只有一天行程,我俩都觉得不过瘾,怎么也要在山上露营一次才算来过吧。于是在我的诱导下,Ba月同意了折中方案,那就是:我们到达环线返程处,继续向东前进,预留一天的返程时间,然后第二天找路切到环线,回到山下。这样两天一夜的安排,既满足了我们往返的目的,又实现了我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的愿望,真是佩服我自己。到达扎尕那村的时候已经是7.30的晚上,这一天几乎都在路上。找到客栈住下,早早休息,为明天的徒步养精蓄锐。来之前看过天气预报,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我们在扎尕那一共要停留3天,预报两天有雨。我站在院中,看着乌云围绕着月亮和经幡转成一圈,还抱有着希望。
扎尕那,藏语石匣子的意思。这里一共4个自然村,自东向西分布是咚哇、业日、达日和代巴,都被迭山山脉高陡的石峰围绕,就像被装在一个石头匣子里,此名非常形象。
这里是藏族聚集区,村民多是藏民,住房多是藏式建筑,但细看又与西藏的略不同,有着自己的特色。扎尕那景区于去年国庆节正式营业,听说门票80-90,因为甘肃出台了刺激旅游消费的政策,我们到的时候只收了5元的保险费,又免票了…
围绕着村落,扎尕那景区并不简单。西北侧业日村旁边有润吾沟游览区,东南角有个仙女湖游览区,东北角有老虎嘴一线天游览区,后者也是我们此次徒步要借道的一段。
7.31早上8点,在吃了一碗又难吃又贵的臊子面后,我们来到景区大门处。因为扎尕那充其量只是一个依托旅游住宿发展起来的村子,单独提供吃饭的地方并不多,也就村中间那么3-4家,一般游客都是在各自的旅店里解决。所以游客的选择非常少,这几家的饭菜也都不咋地,人却奇多,体验非常一般。
来扎尕那玩的多是周边省份的人,相比于节庆期间的其他景区,当天的游客并不算多。我们沿着景区新修的水泥公路向山里走,一辆辆景区巴士从身旁呼啸而过,这里还延续着非常简陋的景区游览模式。
今天的天气算是不好不坏,有云雾笼罩在山巅,让人看不清天空。从温度和湿度看,应该不会下雨,是个徒步的好天气。
也不知道最近是下了多少的雨,山中河水丰沛,沿着河谷奔涌出来。一线天景区设施非常粗糙,只是修了一条简易公路供游客通行,景区几乎没有什么投入。
我们走走拍拍,没有怎么停。这里虽然海拔很高,但得益于当地特殊的位置和地形,空气湿度却非常大,植被葱绿,隐约有种亚热带的滋味。
路两侧悬崖耸立,人只在山谷中坐井观天,体验奇特。这里的岩石说是石灰岩但也不是,却塌出好多的溶洞,张着狰狞的大口似乎要把新来的人吓住。
那段破公路有多短?我们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边拍边逛的走完了,就这样一条路,车费居然还要30…这是宁可跪着也要把钱挣了,毫无技术含量可言。
路过所谓的老虎嘴,穿过著名的一线天,公路就戛然而止,到头了。尽头是一处简陋的游客小广场,这个广场简陋到到了中午游客可能都站不开。旁边照例是几个特色小吃摊位,空气里弥漫着阵阵令人作呕的烤这个煮那个的味道,俗不可耐。
就在这五味之中,却夹杂着一股马粪的芬芳。广场继续向前走,是通往山里的土路,一群藏民带着自己的马匹逗留揽客,原来这里可以租马继续向上行,去那石峡的深处。这就有点意思了。
我和Ba月选择继续前进,同时还在继续走的,还有一些不放弃的游客。这就像升级打怪一样,别看现在很多人还在爬,一会儿就越来越少了。
进山的这条路很不好走,完全没有开发过,这只是之前牧民或驴友徒步的老路,景区的挖掘机还在山上挥舞着刀叉,蚕食着这座山的肉体,这条路只是被简单的平整了一下。眼看着,上面的山谷也将不再平静,马上要纳入景区的范畴。
有很多坐车提前到的游客,已经败下阵来,和我们相对而行下山而去。离开了水泥路,两侧的风景突然就变了样子。不再是蹩脚的老虎嘴,寒碜人的一线天,而是高耸入云的真正的石匣子。
头顶的云雾完全把山峰笼罩,界限分明,就像给山戴了帽子。这里的山体异常的冷峻,冷峻中却又透露着澎湃的热情,那是刚毅灰和热力红的混合。
这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雨后的石壁闪闪发亮,红色的岩心从灰色的外壳上透了出来,整座山仿佛是一道外壳冰冷凝固而内芯狂野炽热的墙。那刚刚凝固的岩浆,冒着热气,带着温度。我用词语已无法言表,对,他就像烧完了的煤渣。
越向上越壮观,石壁浑然一体,云雾只能乖乖的绕行,缠在山腰。我看清楚了,那些洞并不是什么溶洞,而是岩体中脆弱的部分,经受不住时间的折磨和风雨的侵蚀,就像被虫子蛀过的木头一样,虫眼儿已经糠了。
洞中的岩石碎裂变成渣,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断的流到洞外,堆积在石壁下,如同山的盗洞。这些洞有的里面还残存着部分岩心,成了当地藏民崇拜的图腾。在一些特别的山石旁,经常可以看到悬挂的经幡和看不懂的文字。大概这就是自然崇拜吧!
就在这时,Ba月告诉了我一个很悲伤的消息,他忘了买打火机了……
火
这次的徒步,我们分担了炊事系统,我负责气罐,他负责锅灶。早上起来他说去找个商店买个打火机,我以为他真去买了,实际上因为换旅店的缘故,他出门就忘了。这下倒好,我们都向上走了快1个小时了,才突然想起来,没有火种。
这么高的海拔,尚且摸不清的天气,今晚如果没有火,我觉得肯定是要遭罪的。但现在买肯定是买不到了,景区简陋的如同一块油菜地,没有任何建筑设施。而且回去也会浪费时间和体力,现在已经快11点了,只要下去了,今天就很可能不想再上来了,我们的徒步也将宣告结束。
向上呢?
我想到了牧民。虽然来时匆匆没做过什么功课,但我预计上面应该有牧民存在,或许他们那里有火种,无论是借还是买,我们都有希望。
Ba月满脸的懊恼,火对他来说比我更需要,我为这两天一夜的徒步准备的大部分是零食,仅有一样需要热水的,就是一包山之厨。而他肯定是准备了一堆的汤汤面面,甚至还要喝一点热水,他甚至都想到了钻木取火,没有火是万万不行的,他为之放弃整个徒步都是有可能的。
我们两个站在路中间,踌躇了半天,我反而比较乐观,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山里就有火,虽然我不知道这火从何而来,但冥冥中我感觉这个问题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我们总不能为了一个打火机下山一趟吧?继续往前走走,说不定会有新转机。
Ba月心事重重的往前走,好像掉了魂一样,他已经谋划着,要向路人借一个。但也是奇了怪了,纵然Ba月厚着脸皮开了口,但一个带打火机的游客都没有。
我们慢慢向上,离云愈发的近,一群骑马的游客超过了我们,人民币玩家果然很赞。路到了这里又重新开阔了起来,应该是景区开发派出的一台挖掘机,正在这附近重新开辟道路。那么原始的地貌,郁郁葱葱的树木,就这么赤裸裸,血淋淋的被摧毁,望着遍地的高山杜鹃残枝,我心痛不止。论对自然最大的破坏者,景区大开发,是驴友乱扔的一个垃圾袋所能比得的吗?
鲜红的岩石碎片,沿着遍布青苔的山坡滚落下来,我以为这是地质灾害的产物,往上走了几步,发现是盘山公路施工的结果。因为之前的山路无法满足景区开发的要求,只能用挖掘机重新在山腰上挖出一条盘山路来,为将来的观光巴士降低爬升的坡度。这些伤痕直接把这面山坡给毁了。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待我拍完照,重新追上Ba月,他居然成功的从一个游客那里搞到了一个打火机。那位游客见他是重装徒步的驴友,干脆送了他一个打火机。我们没有去考究这个打火机能不能打着火,因为和几分钟前相比,我们的境遇已经有了大大的改善,至少我们现在真的有了打火机。
Ba月尝到了成功的甜头,似乎“乞讨”也能上瘾,想要乘胜追击,再搞一个打火机用来备份。我们加快脚步,很快就赶到了神王庙这个地方。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巨大的玛尼堆,别人家的玛尼堆都是垒起来的,这个玛尼堆真的是堆起来了,好大的一滩,挂满了经幡。来之前,好心的健哥曾建议我们,到了神王庙的地方就扎营,据他所说,从这里开始越向上越陡,爬升越剧烈。
但我们是那么听话的人吗?
神王庙建在一处石壁下方的山坡上,前面是河流冲刷回流形成的一片平坦的冲击扇。这片扇形区域远离了河流,已经成了草甸,是附近屈指可数的几个平坦,可供扎营的地方。这才不到11点,我们要是在这里停下,还不如那些游客走得远,也太给驴友丢人了。我们选择继续向前。
游客越来越少,挖掘机平整出来的道路也越发的难走,他们将雨后饱含着水分的泥土与碎石混合,你踩石头也不是,你踩泥土也不好,都是一脚泥。等走到拐弯处,路已经完全被牛马践踏的一片糊涂,我们只好在路边的草地上飞。
走到这里,今天的爬升算是完成了大半,海拔+。峡谷在这里拐了个直角,西侧和北侧都被高山阻挡,只在东边留了一条长谷(其实西侧也有羊道),尽头分出两条路来,可以去卓尼方向和岷县方向。我本以为景区的势力到这里就算是到了尽头,但还是有马夫牵着马驮着游客继续向垭口方向走去。那里海拔可接近啊!
拐角这里有一个牧民点,一处简易的板房,Ba月又来了兴致,他觉得在这里应该能搞到备份火种。
这个牧民点是卖酸牛奶的,在青海湖喝过一次后我对这种纯纯的土味酸奶没有什么好感了,我还是喝带添加剂的吧!Ba月兴奋的跑过去,跟牧民不知道如何的交流了一番,只见大老远兴冲冲的朝我吆喝,原来是搞到了一盒火柴。
牧民大概看他太可怜,就送了他一盒火柴。这倒是个好思路,在高原地区,打火机经常因为空气原因无法点火,但火柴却不受此物理限制,看来以后走高原可以备点防水火柴了,在这里,化学战胜了物理。
我们踏着泥泞的道路,终于跋涉到一处石崖下,墙上写着一行藏文和四个汉字:石林什么的。我看这里有生过火的痕迹,旁边还有一个不大的平坦草甸,外加一条小溪,是个露营的好地方,暂且就叫他石林营地吧!
我们决定在这里吃午饭。
不一会儿,一大群驴友超过了我们,后面还跟着一大队牦牛。驱赶牦牛的牧民在我们旁边的那处草甸上席地而坐,掏出了健力宝和馕(至少外形看着像)开始啃了起来,敢情这就是他们的午饭。
我们很快路餐完毕,继续追赶前面的人,后来得知,这十多头牦牛都是一个驴友队伍雇用的,是给队员们驮装备用的。块钱一天,可以驮2个人的东西。人民币玩家真是潇洒啊!按标准穿越4天路线算,一个人就需要-的驮运费用。对我来说值不值呢?反正对他们来说肯定挺值。
这些牛一见主人不动了,也都自动停止前进,就地散开开始午餐起来。天空的云已经散开了许多,太阳都出来了。看来和我预计的一样,随着海拔的上升,山里的天气就要晴了。
高反
我马上就感受到了冲锋衣的炙热。
没有了云的遮罩,高原的阳光把携带的能量全部投射到深色的冲锋衣上,贴近皮肤的地方尤其是脖子后面,衣服烫的要命,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布料即将被融化的塑料味道。
太阳虽毒,却并不觉得热。我和Ba月继续蜗牛向前,很快就赶上了午饭超过我们的那队人,他们没有我们那样的地方可以庇荫,只好坐在河边光天化日之下硬抗。
我开始有点困,我估计是缺氧的征兆。Ba月说他开始头疼了,一直在后面慢慢的磨蹭,美其名曰:猥琐发育。后来他还总结出了经验:我对高反的应激水平比他高米海拔,说的我差点就信了。但我也不好走太快,只是拱一会儿停一会儿,等等他。这坡真是比我记忆的长啊!
分神之际,一脚踩进了水坑里。
其实Ba月早已经放弃了治疗,我看他的鞋已经泥泞不堪了。每次我嘲笑他,他都会说,哎呀,那么认真干嘛,直接趟呗!我都会尽量的让脚保持干爽。
这下好了,左脚踩在一个石头上,一滑,一下子滑到了石头旁边的泥坑里,一洼的泥水全被溅了起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赶过来的右腿上。左脚湿了,右腿全是泥。正好借机在河边洗了一下,也让Ba月缓口气。
天越发的晴了,远山已经露出了真实的色彩,蓝天把山脊的曲线勾勒出来,野花和牦牛的尾巴正在摇摆。此时的光照也是最强的,就像身处《星际传奇》里的丹吉尔星系上一样,你露出的任何一块皮肤都会被瞬间灼伤。
那队人很快又超过了我们俩,我艰难的在石头上变换姿势,以让速干裤上的水分快点蒸发。
出发之前腿上就长了一个疥疮,不仅非常影响走路,而且影响坐卧。等待衣服干的时间,我甚至不能在一个姿势坐上3分钟。去年的腾格里穿越时腿上也长了一个疥疮,真是邪了门了,这几年长了3次了,而且无法彻底痊愈,总会留下一个弹孔大小的黑斑。
这个东西就跟牙疼一样,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非常的烦恼。为了顺利完成腾格里五湖穿越,我用了一大包的创可贴,每天都要更换吸收疥疮破碎后渗出的血水,我不怕疼,但我无法忍受这种麻烦。
Ba月说他停顿一下就会有很大的改观,他已经开始刻意的调整呼吸来缓解高反带来的不适。我们马上又动身前行。
很快来到了穿越线和环线的分叉路口了,那队人正站在坡顶的草甸上欢声笑语,大概是庆祝登顶的胜利。站在这里视野更开阔,我们也终于能看到迭山那一道连绵的山脊。
商队的藏族向导在这里收队,问我们去哪里,告诉我们从这里右拐最方便,他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但人还不错。我一直把这些经典徒步线路附近的当地人想的比较不堪,他们多半不是见钱眼开就是心狠手辣,似乎总是对外面的人存在着敌意。但这个向导似乎还好,之前在山下看他骑马追赶商队,还夸他骑的帅。
那些商队今晚应该会在冬才营地过夜,我们按原计划,是想走多远就走多远,留给一天返程的时间就行,估计可能还没有人这么玩过。所以路上有人问我们去哪儿,我都不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会到哪儿,还得解释一番。只有Ba月似乎不懒得交流,和每一个打听的人都聊的很嗨,互相嗨。
这片草甸很美,草色碧绿,也没有石头杂物,让人见了就想躺一躺。右边是一片红灰相间的山脉,大片的石坡从山腰堆积下来,就好像洒了太多芝士的提拉米苏。
左侧是一道灰白色的墙,一直绵延到远方,那是迭山行走的方向。爬上了眼前的这道垭口,那些穿越的队伍今后的两天时光将都在这道墙的旁边度过,一路向东沿着河谷上上下下,直到重新看到沟壑和牧场。
在这里又浪费了许多的电子快门,然后开始追赶商队。草甸与那道垭口之间是一段横切路,人畜已经把这里踩踏的支离破碎。数不清叫不上名的野花点缀其间,人间8月芳菲尽,而此时山下早已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那道墙一直吸引着我的目光。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山了吧?嫩绿的草甸上兀地隆起一道刺天的脊背,田园中带着狂野,绿意之上是冷峻的模样,Ba月因为高反一直在后面猥琐发育,我现在不仅困,脑袋也开始晃荡,就像感冒一样。但这丝毫不耽误我欣赏这美景,蓝天白云轻抚尖峰,一群群牦牛正在山坡上啃草,徒步在这样的地方真的是享受。
下午的2点半,我们终于追上了那队人马,到达了第一个垭口,海拔接近。翻过去是一片更壮丽的山谷,那道墙继续延伸到远方,中间是起伏的山坳,穿越路线就在这些山坳的山腰切来切去,营地也在某个山坳中。
驮队已经越过垭口,在前面不远处的光溜溜的山坡上休整,Ba月从人家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是,过了垭口就要露营了。我们都以为驮队休整的地方就是他们说的露营的地方,这个地方的确还算平整,我便不好意思蹭营地,继续向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过了垭口海拔下降Ba月又生龙活虎了,一个劲的怂恿我们就在这里停下,蹭一蹭。但我觉得还是不妥,初来乍到的万一有点啥冲突,再激发民族矛盾就不好了。
其实我知道他懒得走了,这个垭口的翻越估计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出发前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的豪言壮语也不再那么重要了,他可能困扰于高反的折磨,现在就想找到一个安逸的地方驻下,那怕蹭别人的也无所谓。
可是除了驮队南侧一个鞍口草甸之外,我真看不出哪里还有平整的地方。在我的计划里,我一直把前面沟底的一个废弃的牧场当作今天的最低目标,怎么滴也得走到那里才算够意思吧!那处牧场被一条河流的两条支流分割包围,又在沟底可以避风,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我们在路口研究了半天,那群牧民还关心的问,知道路吗?有几个牧民骑马从这里回撤了,但那些商队的驴友却还在继续向下走,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难道她们不是要在这里露营?
我们开始下坡,这段路被山洪冲刷的支离破碎,需要在河沟两侧来回腾挪。站在河堤上已经能看见远处沟底的那处牧场了,一片黑点在蠕动,却没有看到什么棚屋之类的建筑物。难道是废弃了?
忍着头疼我们一路向下,不用半个小时就来到了牧场的上游,现实中,这牧场不大适合露营。因为他是有一点坡度的,其实这还可以接受,关键在于这里圈养了很多的牛,不用上前看也知道沙洲上全是牛粪。而且我们把帐篷搭建在这里,晚上估计会热闹的很。牦牛们肯定会好奇的过来看,这一晚上估计消停不了。
我和Ba月商量,先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淡水,如果没有水,那这里就没有太大的价值。这才下午3点,距离天黑还有5个多小时,其实我的本意还是想继续往前走一走,或许能发现一个完美的营地。但Ba月已经数次表露出他不想再走的意思,似乎他对营地并没有那么苛刻的要求,如果我说停下那他随时随地就可以躺倒。
走到河边,我翻出便携取水袋,让Ba月留守,我沿河流向上寻找可用的水源。这里水是不缺的,但是漫山遍野的牛粪,让我们必须找到水的源头。
我只带了一根登山杖,开始轻装攀爬左边那道巨大的墙。没有背包负担,我走的很快,不加控制一会儿就高反了,头疼的厉害,爬升几米就要找个地方靠一靠喘口气。水一直都有,但牛粪也从未消失,无论我爬的多高,始终会有牛或牛粪在更高的地方出现。
我实在不想走了,头痛的厉害,再怎么调整呼吸也无济于事。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突然听见北面的绝壁上有石头滚落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咩咩的羊叫声。
这地方还有羊?
野生动物
我距离那片高大山峰下方的石壁还有不到米,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望,穷尽目力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赫然发现一片片灰色的东西在石壁上移动,我的第一反应是,雪豹吗?我知道迭山地区是有雪豹活动的,难道是雪豹在捕猎?
等我再仔细看,那片灰色的东西正沿着风化堆积体的上部,在与石壁的交界处,一条明显的破碎痕迹上行走,移动的速度非常稳定,不像是捕猎中的雪豹,忽快忽慢。
因为它实在太难分辨了,那灰色的皮毛几乎和岗卡山脉一个颜色,只有移动的时候你才会发现那灰色会动。我看了看在山下等候的Ba月,他正在和一个路过的驴友模样的人聊着什么,我决定继续向上靠近一点看清楚。
这区区几十米的爬升真是要了老命,我一边走一边歇,正好借机观察那群动物。离的近了些,几乎能确认,就是一群羊。但至于是什么羊,我不知道,它们在崖壁上身手敏捷,如履平地,我就叫起了它岩羊。
距离越近,看的越清楚,它们不是一只或几只,而是几十只,等我攀到一座突出的山包,发现那山坡的后面,还有几十只,这是一个数量可观的种群。它们似乎正在做日常的流动,我看见的时候已经是尾声,在这之前它们正在通过西边的悬崖地带,与下方的人类世界始终保持着距离。
这群羊似乎缺乏必要的警惕,我拄着登山杖走到了距离它们米的地方,躲在石头的后面喘息,它们还是没有发现我。这个种群里有大有小,刚才我听到的那一声,应该是某只羊踩落了一片碎石,但我不确定是否有羊掉了下去,因为按照正常逻辑讲,石头掉下去羊应该不会叫的,羊的叫声在后,那除非是石头在羊的上面或者是,羊刚刚滑坠…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去探究,刚刚是否有一只羊掉下了山崖。我们的营地还没有着落,Ba月还在下面等着我……我站起身来,朝羊群吹了一声口哨,身体里充斥着一种刺破气球的快感。
羊群不知道是看到了我的人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起先有几只警惕的东张西望,紧接着恐慌开始蔓延,整个羊群都躁动起来,跟驴友一样,后队变前队,整个羊群开始向来时的方向转移,有点慌不择路。
我突然后悔了,这似乎违背了户外LNT的某项原则,我对野生动物的生活习性造成了不良的影响,我开始担心它们的恐慌逃窜是否会导致又有几只羊要掉下悬崖。我赶紧转身向山下走去,如同在野外遇到了凶猛的食肉动物,我用我的后背表明我毫无敌意,你们可别瞎跑了。
我重新回到第一次听见声音的地方,这里有几只牦牛还在安静的吃草,我回头看那道山坡,羊群似乎停止了骚动,正在后队的带领下,慢悠悠的踏上那条分界处的小路,罪过罪过。
我长吁一口气,勉强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的缝隙中打满了一桶水,水中有杂质,我甚至好像看到了一条虫子,但至少没有牛粪。现在,好像牛粪比寄生虫更可怕。
我踉跄的回到沟底的河边,Ba月已经呆烦了,跑去了牧场一侧闲逛。我跟他说了羊的事,他没有太在意,跟我说了他跟路人打听的情况。驼队早已经重新启程,并超过了我们,他们休整那片山坡,只剩几头牦牛还在游荡,并不是他们要露营的地方,我们的后面几乎没有人了。
怎么办?
我还是倾向于那片鞍口的草甸,太阳光从云缝中泻下,现在正照在草地上,那片地方异常的醒目和温暖。那里实在是太平坦了,环顾四下那里是唯一的平整地面。我跟Ba月商量,我们回去吧,这个牧场肯定是不能用。
时间接近下午4点,天空的云变得暗沉无光,面积开始增大,一遮就是一大片。草原没有了太阳的照耀,气温会马上下降几度,风再一吹,甚至有点冷。我嘀咕着,不会要下雨吧!那话还真是没说完,几个雨点就落了下来…
我真!
马鞍营地
我跟八月说,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啊,那怕再晚20分钟下也好。那时Ba月已经听不见我说的什么了,他总是会反问一句:什么?而我又懒得重复。
往回走,和最后一个驴友擦肩而过,后面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我一鼓作气要切到对面山坡的马鞍营地那里,试了几步就发现不可能。坡下的草甸被几道河流灌溉的非常饱满,土浮在含水层上,人踩上去就像踩在水床上。
我开始继续向上,打算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从过河处再横切过去。Ba月走到那处沼泽,喊我说就在那里露营吧,他不想走了。我没有想到他斗志这么薄弱,刚才打水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折腾高反了,他休息了那么长时间,理应很有劲头才对,可是刚走了米就要放弃了,是因为下雨吗?
这时的雨不算大,我们俩穿着一样的防雨服,背包也套好了防雨罩,对付这点雨是完全没问题的。我冲他喊:那里不能露营,下面是沼泽含水层。如果扎在这里,一个晚上下来不被冲走,也会结满了露水,甚至衣物都会返潮。而且,那也不平啊,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我说完就转头继续爬升,我是一定要去马鞍营地的,他如果不想爬那就在那里吧,我打死也不要睡在水里。
过了河,开始奔着营地的方向横切,雨开始加大,草甸开始迅速变得泥泞。我咒怨这天气,从大晴天到下大雨只给你二三十分钟的时间,我还想晚上睡一个干爽的觉,现在只怕是晚节不保。
这里是高原,雨从更高的云中滴下来,温度感人。我只穿了一条速干裤,速干衣,外面套了一件镂空的防雨服,大风带着冰冷的雨直接打到脸上,手腕里,手很快便冻的通红。
体温正顺着镂空的衣服迅速的流失,裤子上的水也带着温度蒸发在空气中,我唯一的保暖衣服是一件压缩羽绒背心,但放在背包深处,我怕我停下来还没等穿上自己就凉透了。回望Ba月,只能看见一个脑袋还在坡底蠕动,他一直就是这么个状态,无论高反与否,体力怎么样,总是一个固定的节奏慢慢的挪动着,我想起了党岭的时候,这让我搞不清他的状况。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有一个想法,快点赶到营地把帐篷搭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这雨会不会更大,老天爷还给不给机会扎帐。
马鞍营地位于一道山梁上,地面平坦铺满鲜花和牛粪,鲜花最多的地方牛粪也最多。我赶到后,不得已在稍微倾斜一点(也比沟底牧场那里平整多)的地方开始搭帐篷。我估计今晚不会太轻松,特意选择了一块中间隆起的草皮开始打钉。
人一旦停下,就像冷库里的一片牛肉一样,热量瞬间就被风带走,无影无踪。我哆哆嗦嗦的放下包,让防雨罩向上,然后把外帐掏出来(这次没有带内帐),挑地方四角下钉。金字塔就是这么个好处,下雨天起帐非常容易,也不会打湿物品,真是高原徒步的绝佳搭配。
手已经有点麻木了,金字塔的搭建需要频繁的调整地钉的位置,其间几次调整快让我崩溃。地钉反复的打进去拔出,大雨伴着风像筛豆子一样打在帐篷上,沙沙轰响。为了拔出地钉,我已经顾不得手指的感受,直接套进绳圈里用力去拔,手指已经冻的麻木,反正也不觉得疼,我的想法是别勒出血就行。
Ba月大约10分钟后赶到,我看他也是快崩溃了,似乎地方都没注意选,直接在我的旁边开始掏包下杆。
外帐终于调整好了,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了帐篷里面,我看了看时间,只用了十几分钟,但我觉得有半小时那么久。
再看Ba月,他的也差不多了,只是搭建的仓促,内外帐极不协调歪歪扭扭。而且距离我太近,风绳没有空间拉紧,帐门和侧面都松松垮垮,此时正被风吹的呼啦啦作响。
雨小了,真是够气人的,就好像是一场专门针对我们的演习,我们拼了命爬上来搭好了帐篷,它又不怎么下了。风依旧大,外面几乎呆不住,我们都躲进帐篷里,啥也不能干。
在被风雨摧残了20分钟后,天又晴了。北方的乌云开始散去,重新露出了蓝天,阳光重新照在了这片鲜花营地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Ba月在忙活烧水做饭,我则在周围拍照,套上羽绒背心也不暖和,出来一会儿就要进帐篷里躲一躲,回回温。
Ba月带了一个便携的单筒望远镜,我坐在帐篷里拉开一条缝把玩,研究着那道险峻的山。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用它扫视着对面,可能能看到羊吧?
还真能。
没有一点难度,我很轻松的就在西边的这片石壁上又看到一个大型的类似动物的灰色轮廓,一动不动。我没法确定那是不是一只羊,因为它太大了,而且很长时间始终不动。它站在山崖上,看着崖下的方向,好像在倾听风声。
把视线再向它的东侧移动,又看到几个较小的灰色身影,在一道石壁下移动,我确定这是发现的另一个岩羊种群,目测有十几只。它们的栖息地选择非常有讲究,一定是山体风化堆积带和石壁的结合处,这里有少量的植被存在,一般的动物又无法活动,却不耽误它们行走如飞。
把镜头伸出帐外,只露出一个小缝隙,暖和的坐在帐篷里就可以看着对面的群山,还有原生态的岩羊群,这真是一种很酷的享受。那些科考专家也不过如此吧!
在西下的阳光照射下,对面的灰白色山峰呈现出雪山的洁白,蓝天白云掩映其上,这片山真的是太美了。
进击的牛群
Ba月不知在帐篷捣鼓什么,我观察了那群岩羊将近1个小时。在这其间没有看到一个人经过,这片山真的只剩下我们两个。
有4匹马从西北侧的山上走下来,径直走到我们的营地这里,在帐篷周围吃起了草。吃草也就罢了,偶尔还大声喘息,搞得Ba月和我都很烦。我也庆幸没有在下面的牧场扎营,不然肯定比现在还烦。
如果镜头快进,那几匹马就像电推子一样,在绿油油的草甸上啃草移动,不一会儿就啃到了东南侧的山腰上。而西北方向,一大群牦牛正在下山,直奔我们而来。
我一度怀疑我们占了牲畜的牧道,要不为什么它们都喜欢奔我们而来呢?那牦牛越来越多,我开始还以为是有人驱赶,去往下一个牧场的,然而并不是,这群牛完全是无人管理的状态,在几个叮叮当当带着牛铃的头牛带领下,沿着山梁直接推进到我们的营地这里。
是我们挡了它们回家的路?谁会在山梁上回家而不走旁边的大路呢?牛群在距离我们帐篷30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后面还有牛不断的赶来,我只能庆幸我们俩的帐篷都不是红色的。
其实红色对牛是否造成刺激我表示怀疑,但现在突兀的多出来两个帐篷,我觉得已经足够引起牛群的愤怒了。我都不能确定牛群是否见过这样的东西,或许只要是没见过的,挡在它们迁徙路上的,都会被当作威胁对待。
攻击营地?人滚帐翻?
想想都可怕,我不怕当面对质,我就怕我在帐篷里啥都不知道就被牛突然袭击顶飞上天。Ba月快吓坏了,我好歹还不时的拉开帐门观察一下牛群的动向,他压根就没敢吭声。
每次我拉开帐篷,制造的“巨大噪音”总是会引起几头公牛的义愤填膺,它们或喷着鼻息,或后腿踏着草地,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地动山摇的冲过来,把我们两个送上蓝天。我也怕,我试着吓阻它们,但只是在燃起它们的野性和斗志。如果没有帐篷,我可能直接跑过去吓跑它们,但你的庙在这里,只会投鼠忌器。
有那么一两头公牛,如同在新交的女友面前一样急于表现,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的帐篷一动不动,牛视眈眈。我就纳了闷了,你们又不敢上前来攻击,却有不后退,天地那么大,为什么不去旁边的沟里转转和看看,非得在这里和我们杠上了呢?
后面的山坡上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牛陆续加入围观的队伍,前面的牛承受了来自后浪的巨大压力,没有说走,但也没有放下架子吃草。整个牛群簇拥着,离我们的营地越来越近,我干脆也拉上帐门,躲在帐篷里不吭声。
东西如果不动,总不会有威胁吧?
蓝天正好,看不出今晚会有暴风雨的样子。太阳西斜,巨大的山体投影落在面前的沟里,风中飘来一个字:冷。
那群岩羊已越过石壁区域,转移到了一大片的风化堆积地带,距离山下的牦牛可能只有百米之遥。如同池塘里的鱼,不同的高度有着不同的生态,完全不影响。
牛群就像赖皮的流氓,你不Push它们马上就涌了上来,一会儿的功夫就占领了我们的营地,帐篷前前后后都是喘气的声音,让人既担心又好奇。
隔着帐底的缝隙,只看到两只花牛在我的门前进食,那几只护花使者位置不明。我也不敢拉开帐门去找,生怕噪声引起大家的误判,营地毁于一旦。
牛灵活的舌头卷过牧草,再肌肉收紧,一拽,一口新鲜的牧草就进了嘴里。躺在帐篷里的气垫上,耳边除了粗大的喘息,就是呼~哗的薅草声,就像一个人在有规律的说:嚯~咳!
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想干什么,吃草为什么非得到我们这里吃,难道不需要回家吗?
从帐门的缝隙里,我用望远镜远远的看见沟底牧场的小路上,出现了一红一灰两个人影,那个女人用着悠扬的声调在喊着什么,大概是牧民对牛群的召唤。
站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影开始向这里移动,我想终于得救了,快来管管你们的牛!
我目视着她们走到过河处,向我们这里爬,我还担心她们会找我们的麻烦,比如来一句:这是我们的牧场,不允许扎营。我拉上拉链,躺在帐篷里静静的等她们到来。
记忆里,我好像迷糊了一阵,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人始终没到。我拉开帐门,牛群还在周围安静的吃草,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往山下的方向看,也没有看到有人下山。真是神奇,那两个人去了哪里?
晚风骤起,夕阳西下,浓云瞬间又重新占据了天空。我强忍着寒冷钻出帐篷,照了几张照片又赶紧钻回了睡袋。那些牛还在帐篷周围转悠吃草,我一度怀疑它们是不是喜欢人类,或许靠着人类能给它们安全感。
挺好,晚上说不定还能站成一圈给我们挡挡风,就像喀纳斯的马一样。
飘摇的夜
可能是下午的两次急速攀升加重了高反,也可能是那半个小时的失温引发了感冒,夜幕降临我的头痛加剧了,额头烫的厉害,无精打采。简单吃了点饼干,又烧了水,把那包山之厨吃下,还不到8点就躺在睡袋里昏昏欲睡。
晚上10点的时候醒了一次,还以为已经过了午夜。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警示灯的闪光在一次次的照亮黑夜。牛群依旧在帐篷的周围吃草,这些家伙简直不分昼夜,全天候的在进食。耳边依旧是浓重的喘息声,和薅草音,嚯~咳!这是第一次露营有全程陪伴的,我反而有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头还是有点疼,但不那么热了。风忽松忽紧的吹着外帐,人在睡袋里倒没觉得冷。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小雨打在了帐篷上,Ba月喊:下雨了。我没有在意,这点小雨不足为惧。我甚至有了一丝的惬意,在这寒冷的m高山上,有一个温暖的庇护所,旁边还有一群“死忠粉”在护拥着,是不是也很幸福。
昏昏睡去,又再次醒来。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了,是正经的雨。携着风打在帐篷上,沙沙的响成一片。我担心帐底漏雨,打开头灯沿边缘检查了一遍,情况还好。后又多次醒来,除了风把雨从底部吹进来一点,整个帐篷内还是没水的。我把不怕湿的东西都堆积在帐门一侧,尽最大可能的挡住一些刮进来的风。这是我第一次不使用内帐,真切体会外帐和内帐在防风和保暖上的不同作用。
在帐内把地钉拉绳重新紧了紧,又重新睡去,然后又再次醒来。这次是我的帐篷,叫醒了我。
我仰躺着,盯着帐篷的尖顶,发现一侧的帐皮快贴到我的脸上了,坐起来一看,原来其中一个地钉上的止滑扣已经松脱,帐篷已经被风吹的凹陷进来。我赶紧钻出睡袋,拼了命才从帐内把止滑扣重新拉紧。
我发现静星的牛鼻子止滑扣有一个极限bug,一旦遇到大风拉扯力变大,止滑扣滑脱,负责调节的绳头会翻转卡到地钉的绳头那里,你在帐内如果分不清正反,或者无法翻转止滑扣,是没办法把绳头重新拉紧的,两者是压死的。如果还下着雨,那就更惨了,手冻僵了你连哪个绳头都分不清。
我差点就决定冒雨到帐篷外面去整理,还好在最后一刻重新把帐篷拉紧。从此这个角的止滑扣这一晚都在松动。
即便是这样的天气,那些牛也还在吃草…
风明显变大,目测阵风有6级左右,从Ba月那个方向吹来,被遮挡了一点。Ba月的帐篷里,除了偶尔叹气,没有任何的反应。我还在纳闷,这人是愁什么,为什么老是叹气?难道也有感于这恼人的风雨?事后他告诉我,那是他调整呼吸的声音。
雨越来越大,打的帐篷哗啦啦作响,慢慢的听不见牛的声音。我又一次醒来,查看睡袋有没有被雨打湿,却发现地布下已经积满了水。
虽然我顾及到了营地的地形,但还是无法做到完美,睡袋底下腿部的位置正好有一处凹陷,雨水从外帐流下,不可避免的流到了帐篷里,从地布下面穿过,又重新流出帐外。现在雨势加大,泥土已经无法及时吸纳多余的水分,只好形成地面径流。
我把地布、防潮垫和睡袋向帐篷的中间挪了挪,地布是防水的,而且还有牧草隔开,问题不大。问题大的,是风。
凌晨3点,雨停了。紧接着又开始下,风向也彻底变了,成了东北风,轮到我为Ba月挡风了。
这次的雨非常的大,就是标准的暴雨水平。帐篷上的牛皮加强已经被渗透的雨水浸湿,接缝处因为偷懒没有压胶,已经开始渗进水珠。这款风吟金字塔要经受全面的暴风雨检测了。
帐篷的四边都被吹起,风随意在帐篷里穿来穿去,如入无人之地。那些挡风的小动作已经完全露了怯,被这狂风一眼看穿。我别无他法,只能尽可能的多检查周边的地钉,一旦发现有松跨的马上拉紧。
牛群早已经不见了动静,我猜测应该是跑到沟底去躲避风雨了,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风是一阵一阵的,如同海浪,你要在下一个浪头到来之前,为你的沙堡组织新的防御。有那么一阵,我感觉帐篷快支撑不住了,用手推住帐皮,尽可能助它一臂之力。这样的天气,如果大风把帐篷连钉拔起,我可就凉凉了。
累了,后来我看帐篷好好的,就开始不再管它,躲进睡袋里睡去。5点的时候又醒了一次,天快要亮了,但风雨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本以为天亮了天气就会好转,现在看是痴心妄想。
我把手机伸到帐外,外面一个牛也没有,都远远的躲到了沟底牧场那里,它们宁可与沼泽为伍,也不想和我们同甘共苦。我和Ba月偶尔交流几句,但都一筹莫展,伸手无措。
风已经变了模样,开始从帐篷的边边角角溜进来,然后猛然抬升,从顶部的通气窗钻出去,把挡风条都吸住了,它变着花样的要把整个帐篷抬起。这种邪门的风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釜底抽薪的刮法,我真担心会被掀飞。
Ba月的外帐也被吹的松松垮垮,本来就没有拉紧,这下成了风最好的玩具,兜来兜去啪啪作响,好像在抽打Ba月的脸:让你不拉紧帐篷!让你不系好风绳!我担心我的帐篷会被撕裂,也担心Ba月的帐篷会被抽碎。此时的他正在帐篷里,用腿和身体的各个部位,帮助帐篷与风搏斗,共存亡。
6点天开始亮了,外面透着一股青色,但风雨依旧,风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目测有8-9级之大,帐篷完全没有了形状,快压到了我的脸上,底边被刮得打起了摆子,帐皮吹起了口哨,落下的雨滴完全挂不住,刚落下就被风吹走,帐篷甚至不再沾水,如同扔进了洗衣机里进行着甩干。
Ba月松垮的外帐被一遍遍的抽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扇来扇去,拉伸出材料的极限。我趁着抗灾的间隙煮了一锅水,吃了早饭,让身体尽快的热乎起来。这大雨到目前已经下了3个多小时,我甚至有点担心下山的路。
7点左右,风停了一阵,雨也小了很多,我在犹豫要不要趁此机会收拾铺盖滚蛋。但停战协议只持续了十几分钟,还没等我的决心落地,风雨又起。
这次,风更大了…
过河
我真的开始担心,帐篷是否还能全身而退,我甚至想,坏了就坏了吧,大不了我们狼狈的跑下山,啥也不要了。我甚至已经在帐篷内整理好物品,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到数个防水袋里面,然后塞到背包里。一旦帐篷被吹飞,我可以马上把睡袋塞进背包,背起就跑。
我跟Ba月说,放弃幻想吧,刚才应该就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最后机会,我们没有珍惜。从现在开始,可能一整天都会是这个样子。
Ba月好像突然醒悟了一般,马上决定和我一起,冒雨收帐,下撤。
雨不大,风的间隙拉长,我们二话不说钻出帐篷就开始收拾东西。天地一片冷淡,一点云笼罩在对面的山峰上,风云变幻,瞬间就被吹到了山后。
即使我穿了羽绒背心,但高原的早晨也太冷了,我马上冻的打颤。拔地钉的手已经没有知觉,只是麻木的用血肉之躯挖泥水中的钉子。
我胡乱的把帐篷一卷,睡袋费了很大力气才团起来,比Ba月先一步打好了包,然后啥也管不了,逃命似的跑到下风向的山坡那里蹲着避风,看他继续忙活。几分钟后他也弄好了,我们一刻也不停留,沿着一条河谷开始下撤。
这条河谷是昨天临时决定的下山路线,它位于扎尕那环线的东侧,网络上没有看见有人走过的轨迹,能不能走通完全靠运气。我们下到河谷里,风马上小了许多。拐了一个弯,到了一处石壁的背后,世界马上安静了,在这里,我们做了简单的整理,然后抓进时间继续下撤。
这条沟居然是有路的,可能是牧道,歪歪扭扭,没有什么章法。这让我很欣喜,这或许说明这条沟可以通到山下。
虽然经历了一夜的大雨,但从山上流下来的水并不是很多,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草原的吸水能力还是很强的。有几处草甸,我们走过去明显能感觉到是浮在水面上的,好像水上飘。
海拔越低,风越小,走了20来分钟,几乎没有风,山上发生的一切似乎与我们完全无关。我们的前面是一条险峻的峡谷,在卫星地图上完全无法判断它的通路情况,因为这峡谷的窄小已经超出了对地高程雷达的测量分辨率,峡谷和周围的山峰混为一体,完全看不出深度。
来之前我就担心这样的地形有可能会是死胡同,或者是像狼塔一样,需要频繁的过河。我们硬着头皮进入峡谷地段,想要挑战一下未知,和自己。
到了这里,山又重新回到了昨天的样子,灰色与红色结合,像两堵巨大的墙,把河流束在中间,只有几米的间隙容水流过。这本是一片石质的高原,在时间的河流冲刷下,形成一道深壑,两侧山峰入云,万万不能逾越。
过河数次,穿过一道石门,视野豁然开朗,犹如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这里有一处废弃的牧场,位于环线路上的三角洲冲积扇上,目前已人去栏空。
这处牧场在来之前我已经注意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能走到。群山环绕间的一处平地,上面铺装着绿茸茸的草甸,开满了小花,几处破败的牧场围栏已经年代久远。如果天气晴好,光影流连,我觉得这里就可以称得上是“天神的后花园”。
我们到达环线岔路口的时候一个人也没遇到,也是,这才上午,即使有人环线,走到这里也是下午的事了。我们两人独占这条山谷,将一路向下,目的地是仙女峰游览区。
Ba月早上好像没有吃饭,提议找到合适的地方把剩余的气罐点了,把他的奶茶喝了。我们两人这次只带了一个火枫的G2气罐,只有昨晚用了一点,目前还几乎满载状态。这是在迭部县城好不容易花了30块钱买到的,店家也只剩了3个,这可能是整个迭部县最后的3个气罐,要知道,那家户外店可是整个迭部县唯一有卖气罐的地方。可是我们利用并不高,扔了真是可惜。
过了几次河,终于在一处河滩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点起了炉子,用的是我水袋里的水。河道里虽然很多水,但都发黄发混。这里有点像太行山大峡谷,两侧的岩壁上都湿漉漉的,有些还挂着小瀑布。流水侵蚀着山体,在上面经常能看到很多蜂窝样的小洞,成了鸟兽的栖息之所。
大的洞也是有的,在河道的拐弯处,松脆的岩石经受不住河流的冲刷,整片的塌方形成大的穹洞,有的被牲畜利用做了避雨的地方。塌下的碎石则继续被河流冲走,在河道里被磨成圆圆的卵石。
我们一直在过河,庆幸这河水不大,只要你多观察,总会在某处找到可以过河的地方。即使是那些很宽的河面,也会看到有人铺设过的痕迹,可能是几块孤零零的石头,有时也可能是一段残木或枯树。
如果现在是秋天,如果把这里的松树都换成云杉,那这里就是天山。高耸的山峰幽深的峡谷奔涌冰冷的河流,会有一种恍如攀登狼塔的错觉。你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如何从这山中劈出一条通路,又不得不感叹人类的渺小,如同蚂蚁一样妄图丈量这艰险的征程。
如果要找出今天和昨晚的相同点,昨晚是频繁的醒来,今天是频繁的过河。道路若隐若现,变得分散,看得出,站在河边,人和动物同样的踌躇。
没有看到任何的人造痕迹,也没有看见几个工业垃圾,这里保持着它的原始,幽静,没有别的人,天地间只有行走的我们自己。这里真的是个徒步的好地方,山好看,水丰富,经历也独特,我们甚至已经开始规划下一次的到来。
我们的海拔下降的非常快,抬头望去,绿油油的草甸已经在头顶的山峰之上,那里的高度应该就是昨晚的高山牧场。草甸的下面是笔直参天的高大松树,树与树之间鳞次栉比,树冠接着树根,艰难的在山崖上的方寸之间找到各自的立足之地。河流就从这逼厌的缝隙里闪转腾挪,偶尔会突破落石的阻挡,形成一条瀑布。
我们有时在河道上跳跃,有时在树林中穿梭,有时也在悬崖上危危踱步,脚下就是倒悬的河谷,一旦滑坠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林间野花遍地,绿苔年代久远,高山杜鹃尚未开放,一路长满河流的两岸。
过了好久,路边出现了野草莓,河的对岸还有一处废弃的牧场,就地取材做成的松木栅栏已经腐朽发黑,快要被疯长的野草淹没。
牧场中间的草地上开满了野花,正巧一隙阳光落在草地上,宛如田园。如果这时那里有匹马,那也应该是带角的,这里只有独角兽才配得上。
有好心的前人在路口做了一个简易的路标指示,不知道是驴友还是牧民,至少表明这里离人类世界越来越近了。路边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土味箭头,河流也越来越宽。很快,我们到达一处过河难点:第二个石门处。
整个峡谷里的水都被这两道门锁在一起,我仰仗着腿长和较好的平衡能力,凭借十几块半没在水中的石块轻跳过河面,Ba月没有了喜欢的独木桥也不得不涉险走石块,在我的威呵下差点掉进河里。
离开石门没多远,看到一头老牛从山下逆河而上。Ba月一个不小心,“总算”在另一个过河处掉进了河里,鞋子灌了包。老牛淡定的从他旁边的河里涉水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建议他干脆在河里洗洗得了,因为他的无所谓,他的裤子上都沾满了泥,早已结成了硬壳。他开始在河里洗裤子,我继续向下,很快就来到了今天的第三个石门。
这道石门更窄,只有2-3米宽,两边是陡直的石壁,能看见的部分有几十米高,再往上就延伸到了山峰上,高耸入云。这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在这里拦起一道水坝,上游整条峡谷都会成为汪洋。这里比景区的一线天更加险要。
河面上只有一条光滑的木棍,河水已经漫过中间的部分,完全不能称之为桥。看来不脱鞋是不行了,这是多年来第二次光脚过河,我不禁又想起了喀纳斯过冰河的情景,那时河水虽冷,但我们都很快乐。
这里的河水温度也就5-6度,脚踏进河中马上就体会到了扎心的感觉,咬牙走过去马上找地方坐下,握住脚掌开始回温,然后看Ba月的好戏。
他的鞋已经灌包了,更加的无所谓,在我的注视下,直接踩着木棍过来,把我晾在路边继续走了。
视野变的开阔,已经能看见远处的天空了。又过了几次宽阔的河面,Ba月打开了他的对讲机,就是那么巧,正好传来了山下
小苹果的呼叫。想不到这里信号居然那么好,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得知,她们一切安好,我们也快出山了。在这里遇到了第一个游客,一个女藏民牵着马驮着她和孩子,不知道向上游的什么地方去。在我看来,这里面除了驴友感兴趣,几乎找不到适合游客欣赏的景致,能想到这里来的都是真爱。
很快,又遇到了更多的游客,都是租马上来的,路上也开始出现一堆堆的马粪。又过了一次河,转过弯,扎尕那村那嫩绿的梯田忽然就映入了视线。我们终于出来了。
峡谷在这里结束,河流不受束缚,开始变得分散,成多个支流。路也开始离开了河岸,向左侧更高的山坡延伸。翻过一处泥泞的水洼地,一股青烟从林中升起,不知道是何人所点。旁边散落着一些木块和一把斧头、水壶,可能是附近干活的藏民午餐的地方。
沿山坡而下,听到了挖掘机的轰鸣声,进入了景区的势力范围。挖掘机正在毁林修路,好好的森林被挖的支离破碎,石头在哭泣,树木在流血。
11点26,从马鞍营地拔营4个小时后,我们下降了0米,终于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片宽阔的草地上。前面是一条水泥路,一个僧人正沿着草坡向我们款款走来,扎尕那云雾缭绕,就在眼前,一览无余。我们两天一夜的大环线徒步,正式结束了。
似乎略显遗憾,这次我们没有走完全线,但我们一点也没有后悔,因为我们注定还会再来。
回到青岛已是一个多周之后,离开扎尕那我们又经若尔盖、碌曲,到了合作、夏河,回到兰州,这次甘南之旅方才画上句号。
回来后闲暇无事,在地图上我标记统计出了迭山周边个牧场、牧民点的位置,就好像我还没有出发一样,还在做着功课……这真的是一个很适合徒步的地方,我们会再会吗?我们会再见的吧!
周末小石桥露营,一夜水声不断,哗哗~沙沙~,多次梦中惊醒,以为下雨了。在迷朦中又昏昏睡去,好像又回到了迭山上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沙沙~哗哗~,偶尔还有一声:嚯~咳!
嗯,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
[完]
文末彩蛋:
花游会∣跟着花木去旅行~长按,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