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胜,年7月高中毕业考入湖南省桃源师范学校;年9月考入安徽大学中文系,年6月毕业获文学硕士学位;年2月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年1月毕业获文学博士学位。曾任湖南省重点学科负责人、湖南省青年社科研究人才“百人工程”首批人选、湖南省新世纪人才工程首批人选、湖南省普通高校学科带头人,湖南科技大学图书馆馆长、继续教育学院院长,湖北大学特聘教授等;现为湖南科技大学社科联副主席、二级教授、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硕士点负责人、高层次人才“学术带头人”,湖南省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首席专家、湘潭大学兼职博士生导师。学术兼职有中国宋代文学学会理事、中国苏轼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李白研究会常务理事、湖南省古代文学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湖南省濂溪学会副会长等。
我的高考:一次铸造人生拐点的经历
王友胜时光荏苒,岁月如歌,令人怀念、伤感的年已经整整逝去四十年。我的人生在这一年出现重要转机,形成这一拐点的,是一件改变我人生命运的大事。这年七月,我经历了人生唯一的一次高考。这次考试及不算理想,但也没让人过于失望的成绩,铺就了我后来不算顺畅,但也不乏亮色的人生轨迹。
一我们这代人的高中学制仅两年时间,如同只能生一个孩子,相比前、后期的人,总遗憾地差那么一点。文革时期的年,主席在一份关于上海机床厂的调查报告上作出重要批示: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这个著名的“七二一指示”,原本是针对即将恢复的大学而发的,可高中、初中、小学也依样画葫芦,各减一年。这样中小学学制就由过去的十二年,缩短为九年。年7月,我从一所农村小学升格的戴帽中学两年制初中毕业,参加湖南省中等专业学校招生考试,并以优异的成绩,顺利地被常德县第一中学择优录取。在高中两年的学习过程中,我曾一直以此为荣。县一中座落在柳叶湖靠近北边的白鹤山上,校园树林茂密、杂花满地,且地临开阔的湖边,水天涵映、云烟空濛,宛如一幅图画。一中的前身为创建于年的湖南省私立高级隽新小学,三年后改办初中。抗战时期,学校被迫辗转迁徙,年搬至此地。年教育大跃进,增办高中,成为文革前全县唯一有高中班的学校。我进一中时,学校刚刚被确定为县属重点高中,面向全县招生。良禽择木而栖,一般中学不少优秀教师顺势改换门庭,亦有一些长期被打成右派,正在或即将落实政策的“老九”重新焕发活力。可以说,诸路英豪汇聚梁山,学校当时师资力量之雄厚,允为全县之冠。二我们那一届高中共有六个班,入学时并没有分文理科。我被编在高80班学习,班主任冯家强老师教我们语文课程。冯老师能说一口流利地普通话,可能是北方人。他对待教学工作极其认真,后来曾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我们班半年后被改编为文科班,包括我在内,拟学理科的同学就分别被分配到其他五个不同的班级。我离开该班后,冯老师再也没教过我。我曾向一中的现任廖副校长打听他的近况,答复是已不在人世。得到这个噩耗,我半晌没说话,难过、愧疚、自责,总之远不仅仅只有伤痛,因为毕业后,我就不曾再见过他。冯老师对我非常信任,开学初就找我谈话,鼓励我担任班长。其实当时我的个头很瘦小,又来自农村,一点都不起眼。我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也许事先看过我的档案。在火红的年代,我出生于贫农家庭,父亲、大姐与正在当兵的大哥都是共产党员,自己曾经参加红小兵,戴过红领巾,初中阶段刚满十四岁既已加入共青团,可谓根正苗红。年新春开学,我来到83班学习,成为理科班学生。印象中当时学校并没有征求我们文理分科的意见,或是根据第一学期考试成绩来划定,也未可而知。我在新的班级改任副班长。这是因我入校以来的表现,还是对我因换班而“失职”的一种补偿,迄今不得而知。反正那时大家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特别看重这些。班主任谢银阶老师,当时中年半纪,络腮胡子,经常戴着一顶毛绒帽子。他算是“老一中”,六十年代初就来到了学校,当时是我班的政治课老师。记得那时有课前十分钟的读报活动。有关鉴真和尚东渡、对越自卫反击战等历史与新闻故事,我就是从他的读报中得知的。他担任校长期间,一中的升学考试业绩曾一雪前耻,这自然是后话。谢师母顾老师曾上过我的历史课,讲课时乡音甚浓。他们早年在四川读书、工作,两人的大女儿,也是我第二学年的同窗,就出生在四川,所以学名谢蜀。时隔数十年,我记得姓名的高中同学并不太多,她是其中一个。(作者:后二排左四;班主任:中排右一)进入理科班后,除与文科考生共有的语文、数学、政治三门课程外,就只学物理、化学两科。历史课停开,地理课一直就没上。语文老师席允诚、数学老师吴家练、物理老师唐家瑞、化学老师蔡述仁是我高二毕业那年的任课教师,只是年深月久,我对他们的印象已经不是太多,渐趋模糊。因为是重点高中,学校开设了两年英语,而且要求重点学习。据说一般中学,特别是一些公社中学,英语课程只算副科,很少开课。这不完全是因为缺乏英语师资,也有考啥学啥的功利目的在内。我们的英语教师也是两位,其中毕业那年教我们的是颜瑞奇老师,她的先生是其同行,也教英语。抗美援越时,他曾担任过战地翻译。有次我们几个同学在寝室楼口聚会,他还不忘“吹嘘”这一经历。我当时学习英语很认真,花费了不少时间,但那年除本科院校考生外语成绩按百分之三十计入总分外,其他考生只作参考。虽然升学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在中师读书时,我的英语基础就远比那些高中时没正规学习的同学要好很多,还当了科代表,上了特长班,所以毕业分配时,荣幸地成了县七中的高中英语教师,才两年就与我高中的老师成了同行,这在当时很少见。三高中阶段的青葱岁月中,影视剧中鲜花掌声的场景、男欢女爱的情节并未出现,青春芳华,还没来得及享用就已匆匆谢幕。那时中学生的思想很单纯,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加上年龄也小,更无其他非份之想。学校偶尔放映的露天电影,就是我们课余难得的精神盛宴。校旁万金障劳改农场的武警有时也与学校蓝球队举行友谊赛。身材瘦小的我,当然只有观看的份,不过农场放映的电影,倒是与同学翻墙偷看过几次。体育活动中,记忆最深的是晨跑。天未亮老师的哨子就吹响了。我们从操场下山,沿校边公路,越过田埂小路,上柳叶湖大堤,再沿校边公路跑一段后上山,回到操场,一大圈下来,难免气喘吁吁,真可谓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每到秋季,学校会安排勤工俭学。我班十多位同学结伴而行,赴肖伍铺乡太阳山捡茶籽,大家背着布袋,跟随当地同学,攀高山、穷林海,集体背诵课文《游雁荡山记》,乐以忘疲,满载而归。食堂的伙食实在难以忘怀。刚入校是八人一桌的围席,米饭由轮转的席长分配,俗称“划格子”,后来改为凭票到窗口购买。红署粉、南瓜汤,外加萝卜、白菜,餐餐就那么几个不变的节目,上课时饥肠辘辘,多少影响学习的效果。有时也有水煮河鱼、粉条炖肉之类荤菜,但你得掂量你的口袋。饭票虽由自带的大米所换,菜票可得要用真金白银去买。食堂在山下马路边,开餐的铃声一经敲响,同学们会迅速拿好筷碗,饿狼似地冲下山坡,谁都希望第一个赶到打饭的窗口,谁都不想成为排队长龙中的一员。当然,插队、争抢,甚至打架的现象,有时也会看到。周末偶尔回家,多半是为了换洗衣物与补充食品。学校有自习早读的规定,故尽管有对家的眷念不舍,次晨鸡鸣就得起床,赶到新河口过河时,天还未完全放亮。使劲一声吆喝,艄公才会睡眼惺忪地来到渡口。流水可以冲走落叶,却没法磨损岁月的年轮。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水中的沉物,平时池水清澈,你若用手打捞,它就会阵阵泛起,虽吉光片羽,却无比珍贵。(教学楼西侧)我们入学时都是各公社考来的优等生,开学后也只关心各自的学业,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考上理想的大学,所以课前饭后,彼此并无太多交流。我是中途进入83班的,与同学相处的时间就更短。有些同学预考后已经提前毕业;还有好几位最后两月才编入我班跟读,印象中都是预考过关后的社会青年,根本就来不及认识。但是,班上两位同学,我印象特别深刻,终生难忘。其中一位深为惋惜,另一个则颇有不服。惋惜的是余同学。他个头不高,小圆脸,皮肤白晶,好像做过学习委员,成绩应该是班上最好的,但才高命薄,最终只考上湖南一师。他毕业返乡,在农村中学教书,据说后来因故被人误打而神志异常,无法正常工作,只得停课休养。不服的是,那位考上南京铁道医学院的崔同学。一中虽是重点高中,但我们那届普遍考得很糟,反不如普通中学。老师方向把握不准,迷恋难题真题;学生好高骛远,没有吃透教材,缺乏临场应变。我班应届生,包括我在内,当年才考取六人。其中五位读的都是中专,唯一被本科院校录取的,就是他。其实,当年读书时,他的成绩并不十分突出。我的大学落选与他的当选,在当时均属意外。记得学校东北角山顶有株参天大枫树,十里八里远都能看得很清楚,堪为一中的地标。树下的坡地荫凉处是我们常去读书的好出处。崔同学曾在那里请教我物理试题的解法,竖起大拇指夸过我的好成绩。老崔目前在美国开私人诊所,前不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