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文献庆云县知名作家作品丨刘月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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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娇

欣赏渤海女兵李宝华的山水画,是一种享受。我常想,这位参加革命70多年的老人,胸中到底装下了多少河山?祖国的山川河流树木,在她有情有势的笔下,或壮丽,或秀美,或大气,或浑雄,总之皆丰满可爱。一位饱经战争磨难,受尽创业艰难的女兵,不去画那些婀娜多姿、惹人喜爱的花草鸟虫,梅兰竹菊,单单喜爱这些磅礴、厚重的山川河流,原因何在?她的出身并不显赫,文化底子也并不厚实,那么,她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造化,得有多么强大啊!年6月,李宝华在河北省肃宁县垣城南村出生了。她的出生,并没给这个普通农村家庭带来多少欢乐,自己更是没有享受多少人世间最崇高最伟大的亲情,在她3岁时,最亲的母亲去世了。两个姐姐先后出嫁,她就跟了大娘。生活的不幸没有使这个女孩子随波逐流,她不认命,她要自救。李宝华读小学时,正赶上抗日战争爆发。在学校上不成课,老师就把学生编组到家里去上,学八路军的课本,鬼子一进村,就赶紧把课本藏到柴禾垛里。她的小学课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完成的。村东2里多地有个窝北中学,中学来她的学校招生,老师动员他们去考,一个村竟考取了5个。在艰难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有种奋发向上,与命运抗争的精神。李宝华的堂哥很早就参加了革命,在打张家口时牺牲;二姐是村里的党员,在村妇救会做事;她的老师是地下党。她这颗革命的种子,被周围环境催生了。她是村里儿童团团长,站岗、放哨、送信,忙得不亦乐乎。年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入党是瞒着家人的,她只是牢记入党时的誓言,党叫干啥就干啥。平时开会,都是去柏树林,或者坟茔地。李宝华很小就渴望当兵。堂哥的军装和白洋淀女兵的飒爽英姿都让她羡慕不已。机会终于来了。听说县上招兵,她和几个同学匆匆赶去,结果人家嫌她们太小,文化太低。年春天,渤海教导旅到肃宁招兵了,听说要女兵,她和同村的4个女同学欢天喜地,还有邻村的一个男同学,结伴偷偷跑到县里报了名。说是“偷偷”,还是因为瞒着家人。同村5个女孩子,都是穷苦出身。如果叫她们是“五朵金花”,也是五朵苦菜花。她们是李宝华、杨冠秀、韩凤兰、韩玉典、韩文英。李宝华3岁就没了母亲;韩玉典的父母在外地做小买卖,她在家跟着爷爷奶奶;杨冠秀,也是自小没有母亲;韩文英没有父亲。除了杨冠秀早年离开了新疆,这次在乌鲁木齐干休所,在李宝华老人的导引下,其他3位我都见到了,岁月沧桑,在她们身上都留下了明显痕迹。几个人在县上顺利报了名,临走前,还是让家人得知消息追了上来。李宝华的姐姐堵在门上拉她回家,她坚决不回。其他几人的家里也来了人。区上干部见几个女孩子当兵坚决,就给出了个主意,让她们爬院墙逃出去,一辆马车直接把她们拉走了。在去渤海教导旅的路上,又多出两个女兵,她们是河北安国的王子珍和她的嫂子。王子珍的哥哥王子洲,是渤海教导旅征兵干部大队的,年出生,年参加八路军师,同年入了党。到山东扩军时,是教导旅1团的参谋。在老家听说哥哥来渤海解放区招兵了,早就向往当兵的王子珍,与嫂子一起就投奔哥哥参了军。西征的路上,在教导旅参加的第一次战役即运安战役中,王子洲不幸壮烈牺牲,是教导旅中第一位烈士。王子珍与李宝华都是有几年党龄的优秀党员,两人有幸作为女代表,参加了渤海军区教导旅年10月5日在庆云常家教堂召开的第一次党代会。她说,那次代表大会,共有代表人,代表全旅名党员。李宝华老人回忆起这一段,激情满怀、无比自豪。她说,党代会召开前夕,庆云县的常家村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热闹景象。街上扎起彩楼,到处张贴着大红标语,女同志就扎花。党代会上,认真聆听旅首长的报告,心潮澎湃,就想马上上战场,打败蒋介石,建立自己的新中国。那次大会上,党代表每人还发了一床绿军毯,因此在行军时,李宝华比别人就多出了一样东西。终于穿上黄军装的李宝华,英姿焕发,从心底里往外乐,走路都哼着歌。她刚入伍时在学生队,后来又分到宣传队。旅部有两个女兵班,李宝华是二班班长,李桂芳,李玉芳,李星,李曙,张在明,张福明,郑桂兰等都在这个班。她们住在常家村常淑珍家的偏屋里,是长工住的地方,村里人出来进去都喊常淑珍二小姐。宣传科长黄铭带着她们扭秧歌,走五角星。她们还到任家村去背粮。秋天,满树的金丝小枣彤红彤红,风一吹,熟透的枣子落到地上,很远就闻到枣子的香甜,但是部队有纪律,她们强把口水咽下,一个枣子也不敢吃。西征时,李宝华的腿上长了疥疮。军人们除了行军就是打仗,环境条件很差,经常有人长疥疮,她就是被战友传染的。由于绷带打得紧,疥疮化脓、掉皮,肉粘在裤子上,钻心地疼。后来用老乡给的土办法治好了。行军时,鞋子不合脚,一天六七十里、百八十里,精疲力尽,一到宿营地,什么也不想做,枕着背包就呼呼大睡。迷迷糊糊中,组织股长王振文派人来检查了,看有没有泡脚,说不泡脚,第二天就走不成路了。她们只好爬起来泡脚、挑泡,然后又倒头睡下。第二天行军,个个又精神得很。李宝华生长在华北大平原上,从小没见过山,一听说前面有山,兴奋得就忘记了劳累。山在哪里?山有多高?盼着山早些出现。她和战友们就在这种兴奋与劳累的交织中一路前行。真见到了山,那山就一发不可收拾,延绵的太行山脉,一眼望不到头,几天走不出,刚开始的新鲜与兴奋,很快就被疲惫、跋涉、泥泞和危险所代替。但是,李宝华依旧喜欢山。进入山西后,为了躲避敌机轰炸,部队常常是夜里行军,不走大路,走小路,走山路。下着雨,山路崎岖,上山下山非常艰难,人和马驮子、马车摔下山去的事时有发生。旅政治部有驮文件的马,领导就让小女兵拽着马尾巴走。遇到浅河,男兵女兵一起淌水过河。冬天行军,渴了,山的背面有积雪,就搲上一缸子,边走边吃。运城有盐池,以前国民党长期把守着,老百姓守着盐池吃不到盐,盐比油贵。战斗一打响,守盐池的兵跑了,一帮女兵就去背盐。看到一堆堆盐山,白白的望不到边,李宝华心里很激动,脱下上衣,把两个袖口一扎就狠命地往里装盐。回来的路上遇到敌机扫射,就拼命地跑。背盐与背粮不同,盐是越背越湿越背越沉。开始舍不得倒掉,后来实在背不动了,就倒出一点点,一边跑一边躲敌机,总算把盐背了回来。看到老百姓捧着白花花的盐欢天喜地的样子,她们激动得都掉泪,危险和苦、累一下子都跑到云天外了。在西征的路上,李宝华从宣传队调到休养连卫生班当班长,还兼做宣传,排演《兄妹开荒》等节目,教育俘虏兵,鼓舞士气。休养连的任务主要是转运伤员。重伤员转到后方治疗,轻的留在休养连,治疗几天就重返战场。前方炮火连天,休养连也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一次转运伤员,老乡的马车拉着伤员正在路上走,前面一辆拉粮食的马车,因车上的白袋子目标太明显,遭到敌机一顿扫射。她们搀扶着伤员赶紧躲进路边高粱地里,前面车上的一匹马被打死,车子翻在公路上。李老说,那长长的弹壳,至今还清晰地印在脑子里。李宝华的丈夫史骥,是山西省襄陵县小韩村人,年出生,很小就没了母亲,一样的苦命娃。15岁出来当兵,参加了八路军师扩兵团。参加过闻名的百团大战,南泥湾大生产运动,南下北返和中原突围,到年冬到山东扩兵时,是渤海教导旅1团2营教导员,住常家镇的大高村。西征时,参加了解放大西北的系列战役与战斗。进疆后,历任新疆铁路办副主任,自治区农林局副局长,自治区农垦总局副局长,党委副书记,兵团副政委、兵团顾问。李宝华像绝大多数女兵一样,嫁了一位老八路。她和史骥于年在西征路上结的婚。年9月,在陕西咸阳生下第一个孩子。生完孩子,部队第二天就出发打仗了。李宝华年轻气盛,就想,孩子出生得真不是时候,炮火连天的,是顾打仗呢还是顾他呢。还好,在9月,整个大西北基本解放了。新中国成立后,教导旅又执行毛主席的命令,进疆屯垦戍边。部队选拔了一批骨干率先进新疆。李宝华一家与刘一村、田毅一家,从酒泉乘飞机去的迪化(乌鲁木齐)。这一去,就把根永远扎在了那里,把魂永远留在了那里。李宝华与丈夫史骥被分配到起义部队25师,史骥任74团政委,李宝华在25师留守处家属部队当队长。起义部队排以上干部都带着家属,李宝华的任务就是对她们进行思想教育,说白了,就是改造她们。这些昔日国民党的官太太,大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穿旗袍,烫发,对解放军女兵的灰军装、大毡筒瞧不起,背地里取笑她们太土;把从食堂打来的白米饭和馒头偷偷扔掉。李宝华这个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年轻女队长,按照军队改造起义兵及家属的一整套方案,加上女干部的细致周到,使家属队的思想教育工作短时间内有了很大起色。不到一年,又调到了丈夫屯垦的小拐,到74团卫生队当指导员了。位于沙湾县的小拐,距离乌鲁木齐多公里,人少地多,是个野猪、狐狸、狼、黄羊出没,红柳、梭梭草丛生的荒凉之地。布点小拐,开发车排子,是史骥的伟大创举。因为有了车排子这个新垦区,中国的版图上才有了“奎屯市”的诞生。“车排子”是史骥从地图上“找”出来的。既然屯垦,就得找人少地多、有利于开发的地方,而位于奎屯河尾部的车排子,只要有水,开发几十万亩土地不成问题。当时,通向小拐的道路时有时无,又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史骥他们顺着时隐时现的路迹,拿着指北针,还不时地跑到哈萨克人的帐篷里去问路,有的地方简直是从芦苇丛中穿过去的。在这样的苍茫荒原,74团作为第一垦区进驻了。史骥亲自踏勘土地,调查水源,制定计划,和战士们一起肩负纤绳,拉爬犁,运片石,筑公路,挖河渠,垦荒地,搞畜牧。10个月过去,李宝华带着儿子调来小拐工作时,这里已由千年沉睡的荒原,变成了人欢马叫、绿意葱茏的一片热土了。年,李宝华到军区速成中学学习。结业后,又继续到自治区速成中学学习了两年。当时,李宝华已是4个孩子的妈妈,又要学习又要照顾孩子和家,很累很忙活,但是她累并快乐着,从来没有过的充实。她产生了考大学的念头。她果真考上了大学。年,李宝华考上了甘肃武威农学院。她真高兴啊!在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7年的屯垦戍边后,带着4个孩子,依然能考上大学。她终于可以圆大学梦了!然而,与丈夫史骥的一番交流,她的心思像一只放飞的小鸟,又重新落回坚实的大地上。4个孩子需要照顾;当时的甘肃武威,还没有通向乌鲁木齐的铁路,几千里的西域之路,寒暑假回家都是个问题,时间将有一半扔在路上。去武威上学还不如转回乌鲁木齐上医学院呢。那就转回乌鲁木齐,上医学院。可是,医学院要读6年。权衡再三,李宝华忍痛放弃了上大学的念头。她来到丈夫工作的农7师,在七一中学当了一名副校长兼党支部书记。在那里,一干就是10多年。李宝华在七一中学的这段教书育人生涯,让她尝遍了人间的苦甜酸辣,一辈子也忘不掉。当时,学校来了很多大学生老师,那些老师处境都很困难,多数是在内地被打成右派或反革命,被遣送到新疆来改造的。兵团的张仲瀚政委惜才爱才,抓住这个机会,把大批知识分子都按专业特长安排到学校、科研机构、医院等地方,充分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作为学校的负责人,李宝华充分调动这些大学生的积极性,而他们则带着“感恩”和“遇知音”的态度去工作。七一中学的升学率一度在新疆排第二名。学校放假了,这些大学生却回不了家,李宝华就组织他们排演节目,排《江姐》《杜鹃山》《雷雨》《最后一幕》等大型剧目,她请丈夫史骥过来指导。史骥有文采,早在年就在旅的奋斗剧社工作过。那些大学生打发了假期的闲暇时光,又找到了自信和价值。七一中学在整个兵团火了。然而,这一切的付出与成绩,在“文革”中统统都成了罪状。说李宝华走“白专道路”,是“修正主义”“走资派”,被下放劳动两年。每天打苇子、种菜、喂猪。对此,李宝华开始很郁闷,慢慢也就想开了。在那段黑白颠倒的日子里,兵团的领导人张仲瀚被打倒入狱,王震司令员被打倒,贺龙、彭德怀统统都被打倒,丈夫史骥也被打倒了,在老牛棚里被关了6年,新疆兵团有二万人被打倒,自己如果不被打倒,还成了怪事呢。这就是一个老革命的胸襟与坦荡。被“解放”出来后,李宝华受命办了一所新学校,叫伊犁州大专,专门培养中学教师,后来升格为教育学院,李宝华在那里担任书记。史骥被“解放”后,调到自治区纪委,又去铁路指挥部,然后到了农垦局。李宝华也调到乌鲁木齐,在林业厅(与农业厅合并)任工会副主席,在兵团工会组织部任部长,一直到年离休。李老回忆自己戎马生涯、屯垦戍边大半生的日子,有苦难,有艰辛,有奉献;很充实,有意义,不后悔。她说,共产党没有白培养自己,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党的指引下走过来的。战争年代出生入死,屯垦戍边,创业艰难,但是比起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自己幸运得多。能活着看到新中国成立,本身就是幸运,如果自己能为新中国的建设再干点实事,那更是幸运加幸福。这,就是一位老革命的人生观和幸福观。是啊,这位革命老妈妈是幸运的。首先,她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健康好身体。年冬与年初夏两次进新疆采访,见到了近百名渤海教导旅的老兵,其中女兵也有20多位,李宝华算是身体最健康、心态最积极的一位。高高的个子,腰板直挺,一头银发,满脸阳光。她有4个儿女,都事业有成,家庭和美,但是老人家多年坚持独居一处,并且不雇保姆,连钟点工也不雇。每天坚持锻炼,坚持画画。说到画,再说说老人家的第二幸运。李宝华天资聪颖,但生不逢时。离休后的李宝华,却迎来了“事业”与“学业”的第二春。刚刚离休,兵团老干部局和工会主席马上找上门来,让她组织兵团离退休女干部联谊会,另外还有好多其他群众组织也让她参加。李宝华不负众望,郑重其事地“上任”了:“老年合唱团”副团长,老年体协理事,气功协会副会长……李宝华就像当年一样,各项工作都干得像模像样。半个多世纪过去,李宝华的大学梦仍然在做。她报了全国函授大学,学习国画,利用星期天上课,6年完成学业,正经参加毕业考试,正经拿了毕业证。李宝华这个有梦的女兵,在晚年终于又圆了大学梦。在李宝华老人家里,在农2师的展览馆,在文化宫,在其他渤海老兵的家里,在不少画册、作品集里,都看到了李宝华老人的山水画作,是山水画作。看到那些带着明显军人气质大气磅礴的山水画,我有些震惊,有些陶醉。我就想啊,一个人心中有山,笔下就有山;心中有河,笔下就有河。心中的山河有多壮丽,多妩媚,笔下的山河就多壮丽,多妩媚。进疆70年,天山的雪水滋养着她的心灵,昆仑山的豪迈塑造了她的性格,阿尔泰山的坚韧给了她风骨。原来,这位革命老人,心中始终有山河啊!请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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