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能治好吗 http://m.39.net/pf/a_6712021.html临江文苑之一作者简介：原凤群，吉林医学院药学专科毕业，药剂师。曾医院药剂室主任。在《长白山日报》文学副刊发表散文《回临江的日子》。临江文苑文学社社员，现居北京。我的妈妈叫冬姐1我妈妈六岁时被送到爷爷家，在这之前已经被送过人了。她对自己母亲仅存的记忆是母亲躺在炕上，从炕席上劈下一根细?为她挑出扎进手里的刺。妈妈第一次被送人后，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姥爷因生活困苦又身患痨病，自知将不久人世，于是去看望他日夜牵挂的女儿。女儿衣服褴褛，蓬头垢面，瘦弱不堪，在踩着板凳才能够着的锅台上刷锅洗碗。灶台旁边的柴禾洞就是女儿睡觉的窝。见女儿这幅模样恐难活命，只好又从这家领了回来。走投无路之际，姥爷的远房哥哥想到了我爷爷。他是爷爷的朋友，知道我爷爷是个热心肠讲义气的人。就领着父女俩来求我爷爷收下这个孩子。爷爷经常讲起收留我妈妈的往事。我姥爷当时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个头不高，已经病得不成样子，来一阵风就能刮倒。人倒是长得不错，两只大眼睛。再看看他手领的孩子，就是一个小叫花子。牵着大人的衣襟躲在身后，什么话也不说。爷爷说，孩子一头虱子，一身疥疮，小肚子鼓鼓着像扣个盆。看着这父女俩真是可怜，怎么办？穷帮穷吧！爷爷那年（年）三十八岁，已经有四个孩子了。我大姑十六岁，二姑四岁时就送人做了童养媳。我父亲和叔叔在商铺里做学徒。爷爷在鸭绿江上当“江驴子”（纤夫），养活一家大小。爷爷奶奶说，咱也不差这孩子一口吃的。就这样，我妈妈被老原家收留了。2妈妈再次见到父亲是几个月以后了。姥爷问爷爷：“我的冬姐呢？”爷爷哈哈大笑：“孩子就站在你眼前，没看见么？”妈妈粘连在一起爬满虱子的头发梳起了光溜溜的小辫子；一身流黄水的疥疮治好了；一肚子的腹水蛔虫打掉了；一身改过的旧衣服干干净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是我的孩子？姥爷一把将妈妈揽进怀里嚎啕大哭，双膝跪在爷爷面前不住地磕头不肯起来，嘴里不停地说：“放心了！这回我可放心了！”姥爷走时牵着妈妈的手舍不得松开。父亲和叔叔怕妹妹被人领走，就尾随其后。父女俩在街边一个小店里坐下，他们小哥俩就趴着窗户往里看。姥爷对他俩招手，爸爸进了屋叔叔没进。可怜的姥爷只能买得起一碗面条，给妈妈和爸爸分开吃了。叔叔没吃着，回家又哭又闹，打他们俩。姥爷走了，从此音信全无。爷爷说，满洲国时临江的冬天特别冷，交九（三九天）以后，早上路边的沟里常常有“路倒”（冻死的人）。衙门里的人就用牛车拉到烂坟岗子，没办法埋的时候，野狗就给掏吃了。我的姥爷是不是成了“路倒”呢？3妈妈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没爹没妈的孩子特别胆小、懂事、有眼力见儿。六岁起就捡柴禾，挑水推磨，帮着奶奶一起给槽子上（商船）的苦力拆洗缝补衣服、做饭，给全家人做鞋穿。生活尽管很苦可也有快乐，爷爷奶奶对妈妈不打不骂，两个姐姐和两个哥哥都对她很好。我两个姑姑奶奶都逼着裹了脚，可爷爷不让奶奶给妈妈裹脚，说别人家的孩子咱不能让她受那份罪（民国时期已经禁止裹脚了，但民间仍然陋习不改）。家里的人只知道妈妈叫冬姐，不知道她的生日（爷爷说姥爷告诉过，但过后就忘了）。过去穷人的孩子过什么生日？所以，爷爷奶奶从没给妈妈过过生日，妈妈就一辈子没过过生日。我们长大以后，记得有一次在奶奶家过节，说起了妈妈生日这回事儿。我叔叔说他知道，就都去问他。他煞有介事地说：“就是家里兔子下崽的那天嘛！”姊妹几个都去翻月份牌，婶婶在一旁说：“一帮傻孩子，骂人的话都不会听。”根据冬姐这个名字，妈妈的生日应该在冬季。4妈妈十九岁那年和爸爸成亲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来提亲的人不少，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何况长相品性都好的妈妈呢？爷爷说，家里穷置办不起嫁妆，妈妈又是个没有娘家人的孤女，嫁出去万一受气遭罪怎么办？爷爷奶奶也舍不得。再看看这兄妹俩平日里又相处得好，哎，给儿子做媳妇吧。爸爸老实憨厚，妈妈贤淑温柔。爸爸比妈妈大六岁。他们俩一生恩爱，从不拌嘴红脸。说起他们的相处之道非常有趣。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碗的？妈妈常说：“哑巴急了还哇哇呢。”妈妈发脾气时，爸爸就在一旁不吱声；爸爸发火了，妈妈就当什么都没听见。爸爸有肺结核病。从我记事起爸爸就咳嗽，严重的时候会咳血。天不亮妈妈就用香油煎鸡蛋和上贝母粉端到炕前，让爸爸在被窝里趁热吃。说这样效果最好。爸爸一直吃小灶。在物质严重匮乏时期，妈妈总想办法用咸鱼、乌鱼干、蚬子肉干、虾皮等为爸爸解解馋。爸爸七十八岁过世，最后几年几乎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医院陪床。妈妈身躯瘦小，困了就在爸爸脚底下躺一会儿。变着花样调剂爸爸爱吃的饭菜。每次送饭，两手拎着饭盒，驼背弓腰一溜小跑，生怕饭菜凉了。有一次送饭时风雨交加，狂风吹跑了妈妈的雨伞。伺候生病的爸爸，妈妈的身心倍受煎熬。在长年的辛劳中，妈妈衰老了，人也更瘦小了。5妈妈身高只有一米五。虽身材瘦小。五官却很好看——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别看妈妈长得小，可妈妈体内却蕴含着巨大能量。妈妈大名叫王晶，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都叫我妈妈“王铁人”。妈妈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坚硬、美丽。林业局成立了家属大队，妈妈就去三公里家属队干活。妈妈说，那时她体重九十斤，是身体最壮最有力气的时候。她进山里植树、种地，在二锯（劳动强度最大的岗位）拉下锯、打捆板材……反正下来什么活就得干什么活。最累的活是装火车，扛一捆五、六十斤重的板材，在步步登高的跳板上走。扛进车厢，两条腿累得直打颤。下班后，为急着回家做饭就扒火车。在火车转弯减速时跳下来。有高栏拉货车就爬上去。反正遇上什么车就坐什么车。不然一天来回就得走十几里。有一段时间，妈妈给机关食堂烙煎饼。那个阶段，我们几乎没见妈妈睡过觉。凌晨三点钟起床去食堂推磨。先推豆浆，那是食堂要的早餐。再推煎饼泊子。家里的早饭也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做好了温在锅里。晚饭后还要去烫熟饭泡黄豆做第二天的工作准备。就这样，当我们还在睡梦中时，妈妈就工作去了。我们睡熟了，妈妈还没有回来。妈妈烙煎饼像一位魔术大师在表演，极具观赏性。铁鏊子下火焰熊熊，一勺面浆倒在鏊子上，只听“哧啦”一声，左手操起立耙（还有一种拖耙，立耙速度快）快速在面浆上画圆，热气蒸腾而起，瞬间面浆在旋转的立耙下均匀摊平，再换右手握着刮板在鏊子上前后左右舞动，眨眼的功夫只见刮板在鏊子边上轻轻一粘“嗖”地一下，一张金黄的煎饼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落在整齐划一的煎饼摞上。再看妈妈的脸，被火烤气蒸，满面通红。妈妈说，煎饼要烙得好，火一定要烧得猛，手一定要快，这样烙出的煎饼才色儿好不糊不返生。妈妈就是这样左右手忙活，多半天的功夫，能烙出四、五十斤面的煎饼。在那个细粮短缺粗粮细做的年代，会烙煎饼的妇女很多，我妈妈的与众不同不完全是她的技法娴熟，而是在于她烙的煎饼是供应食堂的商品。一两粮票一张，一斤面必须烙出十张，张张份量均匀，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看看妈妈那双变了型的手，就知道妈妈吃了多少苦。妈妈用瘦小的肩膀帮着爸爸扛起了这个家。家里餐桌上就会多一点营养，孩子们就可以穿得整洁体面。白居易《燕诗示刘叟》云：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这不正是妈妈的写照吗？6风凉秋气寒。瑟瑟冷风的秋天里，妈妈都要在水桶水缸之间忙活几天。她要腌制好整个冬天一家人吃的酸菜咸菜。一堆堆的白菜、萝卜、芥菜头、萝卜樱、芥菜樱。一遍遍地清洗，两条胳膊冻得通红，手背裂着血口子。最喜欢看妈妈做饭的样子。无论我们谁过生日，妈妈都会做一次庆生的“酸汤子”面。别小看这顿“酸汤子”，妈妈可要忙活好几天呢！先是把玉米粒用磨推碎，去皮去脐，玉米馇子用冷水泡粉了再磨成浆。静止沉淀撇去水，再用小灰装进口袋（灶膛里的草木灰）起干，切成一块块的面坨就成了。酸汤面要烫熟一部分再搋匀。我们围在灶台边帮妈妈烧火，大锅里的水哗哗开着，我们心情也像翻滚的开水一样，仰着小脸看妈妈操作。妈妈在大拇指上套上了一个小小铁漏斗，一块面放在掌心，两只手一合、脚跟一颠、双手向前一送，指缝间瞬间抛出一根长面绳，在空中上下抖动飞舞，画着S型抛物线飞进锅中。妈妈的每一根面线都能抛出一米多长。可以浇卤或拌炸酱，要多好吃有多好吃！妈妈说，好吃也不能常吃呀，那样的话粮食就不够啦！妈妈常说，奶奶养她小，她养奶奶老。奶奶喜欢看热闹，有一年冬天，晚上八点多钟，天下起鹅毛大雪。我恰巧路过电影院，透过朦胧雪雾，在影院门前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搓手跺脚，那不是妈妈么？我惊奇地走过去。妈妈说，你怎么来了？我送你奶奶来看电影了。来的时候天阴着，怎么说下就下这么大的雪呢？正好，你帮我把奶奶接回去。奶奶是小脚。年岁大了脚和小腿都会肿胀。妈妈晚上就给奶奶烫脚、修脚茧子，再捏揉一会，让奶奶舒服一些。奶奶爱干净，年老时常常皮肤痒。妈妈半月二十天就给奶奶洗澡。专门在洋铁铺打了一个长型澡盆，把炕烧得热热的。澡盆放在炕头，炕梢铺好被子。奶奶泡完澡立刻躺进被窝里。因为妈妈服侍得好，奶奶活到九十三岁。7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二妹妹远嫁辽宁，妈妈最牵肠挂肚的就是她这个二女儿。二妹妹非常优秀，生性要强。从读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班级干部，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上山下乡后，在农村入党担任大队干部。二妹妹是爸妈的骄傲。二妹妹风趣幽默、开朗活泼。每次从农村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从不怨天尤人。晚上睡觉时，她把后背的疤痕露给我看。还笑呵呵地说，没事儿，背柴禾磨的。她给爸爸妈妈讲起农村的事儿，绘声绘色、表情丰富、手舞足蹈，能逗出爸妈的眼泪来。二妹妹孝敬顾家。在农村时，年底分了钱就往家里买苞米。工作后挣了钱，先给爸妈一人织了一身毛衣毛裤和毛坎肩。坎肩是驼色的，爸爸非常喜欢，一直穿到过世。二妹妹是爸妈的心头肉啊。可是老天爷却残忍地从爸妈手中夺走了她。二妹妹病重时，妈妈寄去了她的积蓄，祈盼女儿快些好起来。实际上，二妹妹从生病到离去我们一直都在欺骗妈妈。可母女连心，怎么能够瞒住呢！妈妈的坚强令人难以置信。也许她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得知二女儿不在后，从不在我们面前流泪。夜深人静时，她坐在窗前看向暗夜，像是在责怪自己地喃喃自语：“二姑娘都不在了，我不该活得这么久！”妈妈的眼神是那样的忧郁哀伤，让人心痛不忍！8正阳路早市上有一道靓丽风景，耄耋的妈妈前胸挂着她自己缝制的黑丝绒钱袋，肩上背着自己做的布兜，胳肢窝夹着马扎去逛市场。这是妈妈一天的乐儿。只要身上得劲就一定要去逛逛。走走停停地去“点货”。累了就放下马扎在货摊边上歇一会儿。妈妈认识人多，和熟人热情地打招呼、拉家常。大家都喜欢这个慈善可爱的老太太。回到家就炫耀她的收获，说人家卖给她的都是最新鲜最好最便宜的。又说看到哪位老人儿啦！她又听到个什么话了！特别有成就感。妈妈是家里的宝儿，是家里的天气预报员。每天早上她都会预报天气，今天是阴或晴是凉是热，嘱咐孩子们衣服要增或要减。过年时，我们等着妈妈发压岁钱；端午节，期待妈妈包的粽子和“猪牙草”煮出来的绿皮蛋。睡眼朦胧中，妈妈已经为我们扎上五彩线。我们家过年，餐桌上一定有妈妈做的两道拿手菜——肉皮冻和排骨冻。肉皮冻晶莹剔透，排骨冻红润亮泽。夹住一块排骨冻晃悠悠颤巍巍，放入口中先是鲜美的汁水入喉，再是一抿即化的骨上肉，最后吐出来一根光溜溜的骨头。超级美味特别解馋，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没吃这两道菜那就不叫过年。今年春节，大弟弟被疫情隔住没能回来。电话里一个劲地抱怨说，没吃着妈妈的菜，年过得没滋味。9妈妈情感细腻、精神丰富、涵养大气、聪慧灵秀、温柔贤惠、吃苦耐劳、善良有爱。妈妈就是一位再平凡不过又极不平凡的母亲！妈妈爱子女，爱生活，爱共产党，爱国家。她总是说，没有共产党来解放我，我哪有今天？干了一辈子家属工，谁能想到，老了国家月月还给发退休金！妈妈坐在鸭绿江边看风景。江风吹拂着妈妈丝丝银发，五彩阳光抚摸着妈妈的脸庞。鸭绿江边最美丽的风景，就是我的妈妈。10大海有底有边，天空无垠无际，妈妈的深恩大如天！
我怀着对妈妈深深的爱，怀着对妈妈饱受一生苦难的敬仰，写下了让我流泪的文字。妈妈一生没过过生日，是因为没人知道她的生日。那么今天，我就用这篇拙文给妈妈过回生日吧！祝妈妈健康长寿，福过百年。
同时，我也想请我的孩子，请孩子的孩子记住：你们的姥姥、太姥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冬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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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文苑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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